第三百九十九章 病得不够重

　　林茹烟一直都知道，搞垮颜无虞不是柳烬的目的，将段克拖下水才是柳烬最想做的事情。他一直迟迟不肯起兵，就是因为大晋还有段克在。趁着韩广百起兵的时机，想法子将段克和段家军给支出去还不够，柳烬还得在颜慎行和段克之间插一根刺。只要两个人之间有了裂痕，借颜慎行的手除掉段克就是早晚的事儿。芭蕉见林茹烟和没事人一样，自己倒着急起来：“夫人，大人的大事，婢子不懂，但夫人好得为自己想一想，那简郡王出来之后，难保他能管住自己的嘴，万一他将夫人有孕的事情说出去……”林茹烟脸色一变，随即摇头：“不会的，大人既然有把握放颜无虞出来，就一定先想好了万全之策，颜无虞他不敢说出去的。”更何况，颜无虞自己的后院都失火了，他想要作别的，还是先处置好自己的后院吧。烟雨台内，谢宝林吃了药，直睡到夜里才醒。巧慧喜得直喊阿弥陀佛：“人人都说柳夫人医术高明，果然不是虚名，只一剂药，就叫宝林退了热。”谢宝林舔了舔干裂的唇，有气无力地道：“她可说我这病还能不能治了？”巧慧忙往地上啐了几口：“呸呸呸，宝林何必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宝林还年轻着呢，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已，吃几剂药就好了的，柳夫人在德妃娘娘跟前做了保证，说宝林这病对宝林将来的子嗣一点妨碍都没有。”谢宝林翻了个白眼，挣扎着要坐起来：“你瞧瞧外头落雨了没？”巧慧在她身后垫了个大迎枕，支开窗子看了一眼，道：“现在还没落雨，不过看这天，大概后半夜就要落雨了。”谢宝林咳嗽了几声，巧慧赶紧关上窗户，回身给谢宝林倒了一杯温水。“要后半夜才落雨啊，”谢宝林一脸失望，“那也成，我先睡，等后半夜落雨了，你把我喊起来，我再去外头兜一圈。”巧慧吃了一惊：“宝林怎么还要去！这病还没好利索呢，若是再淋了雨，那岂不是要加重病情？”谢宝林狡黠一笑：“就是要加重病情，越重越好。”只有病入膏肓，才能争取和林茹烟多相处几次，也只有这样，才能离自己两个姐姐失踪的真相更近一步。后半夜里果然落了雨，且雨越来越大，半上午了还没停。张贵妃早就叫安德海传话了，说今日不必过去了，就连庄太妃那里也传话了，叫等天放晴了再去给太妃诊脉，倒是难得地体恤了一次。芭蕉就劝林茹烟多睡一会儿：“左右没什么事，夫人多歇息歇息，这几日夫人夜里总是睡不好，这眼下看着都有青黑了。”林茹烟揉着额头叹气：“我怎能睡得好啊。那日小江大人来说，时今日去给公主看病吧？”芭蕉轻声应了一下：“夫人，婢子听说南珠几个都被软禁在琼瑶宫里，却没有人看着，还能出来走动。”她和南珠的关系不错，南珠在柳府住着时，两个人常常在一处做针线活，此时心里自然惦记着南珠。林茹烟却想到别的上头去了：“想法子去见南珠几个一面，如果可以，就把她带来见见我。”救不了庆阳公主，那也得将事情闹上一闹，只要她闹起来了，后头有的是人推波助澜。江云知是冒着雨赶到摘星楼的。本来昨日拿了药，要一早赶来，但道士们却忽然说昨日是大凶之日，非是修道之人不得踏进摘星楼一步，江云知就被拦在了门外。为此，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庆阳公主那细细的手腕。进了摘星宫，照旧是小陈子将他引上摘星楼。“奴才才将灵肉送去，身上都是血污，脏了大人的耳目，求大人见谅。”小陈子身上袖子上都是血污，雨水带来的冷冽气息扩大了血腥味，冲得江云知一阵阵反胃。小陈子却一脸淡然：“真人们说一共得十八名姑娘，每九个姑娘要轮一百零八天，殿下住进来不几日，就换了现在的这一批。”他语调平淡，似乎嘴里说的并不是惨绝人寰的血腥之事，而只是一件司空见惯的家常小事。“也不知道这谢家二姑娘能坚持多久，”小陈子依旧喃喃自语着，“倒是挺能活的，她活得越长，后面的几个人就少遭点罪。”江云知满心里却想的是庆阳公主：“昨日为什么不让我来？”小陈子眼底闪过一丝阴暗：“无他，不过是想叫殿下低头求人罢了。”江云知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越发想着问个究竟，小陈子却不肯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小江大人快些走吧，耽搁了时辰，你我都要受牵连。”雨水将白玉石阶冲刷得格外干净，在江云知的眼中，这白玉石阶上却染满了鲜血，一条一条蜿蜒着，与雨水汇聚在一处，深深地渗入了地底，继而又浇灌着墙角的牡丹，滋润着牡丹，让它犹如鲜血一般红艳。江云知深吸一口气，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到了顶层。下头有人在盯着看，他不敢进屋，看着小陈子将屏风给竖了起来。小陈子熟门熟路，轻声道：“小江大人不用这么拘谨，白日这里守卫倒并不那么严，换班的时候尤其松懈，但毕竟是大内，再怎么不严，也要比外头严一些。”江云知看了一眼小陈子，倒有些感激这小太监。知恩图报，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到了，当今那位，不就恩将仇报么？小陈子进去把庆阳公主抱到了门口。庆阳公主又瘦了，他蹙了蹙眉头，低声劝道：“殿下得多吃点，吃这么少，哪能撑得住啊？”庆阳公主笑了笑：“我吃得多了，血就会多吗？你放起血来是不是也痛快一些？”两个人说说笑笑，毫不将这桩痛苦事放在心上，杵在门口的江云知却心里痛极了。“殿下，”他跪在门口，朝里头伸出手，手心里捂着一个白纸包，“微臣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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