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_天鹅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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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那是第一次,今兮认真审视她和贺司珩之间的感情。

  可还不等她深思,手机闹钟响起——提醒她练舞。

  国际赛事迫在眉睫,出国进修也是。

  她要同时准备两支舞,时间紧,任务重,没有时间给她用来胡思乱想。

  转眼,清明假期到最后一天。

  今兮练了两天舞,第三天,起了个大早,却不是为了练舞,而是为了过生日。

  清明假期从三号开始,到五号结束。

  六号,是今兮生日。往年,今兮的生日都是在五号过的,六号——是贺司珩单独和今兮过生日。今年也是。

  五号。

  难得能在早上见到周杨,他的车和他本人一样,从车牌到车身再到车的颜色,写满了高调和风骚。

  车子停在小区门外,周杨靠着车门站着,耀眼姿容,无端为这抹春色再添一抹昳丽。

  远远地,今兮就看到了他。

  只是许久不见,他将那头黑发染成银灰色。过年前刻意染的黑发,过完一个年,到底是压抑不住血液里的躁动不安,又造作起来。

  走近了。

  今兮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周杨替她打开后座门,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声:“爷昨儿个到现在就没睡。”

  今兮不得不佩服他,“你是真的好精力。”

  周杨说:“还行吧。”

  他左右看,“阿珩呢?”

  为了给今兮庆生,他们订了南山的度假山庄。周杨昨晚接到贺司珩的电话,让他今儿个来接今兮。堂堂一周家小少爷,在贺司珩眼里,也不过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司机。

  今兮说:“他在医院,昨儿个夜班。”

  周杨上了车,边发动车,边问:“我还以为你俩一块儿呢,我去接他,还是他自己开车过去?”

  “他那边开车过去。”

  “那行。”

  去的路上倒没闲着,周杨话多,话题也多。

  聊了三两句,他突然提到那天的事儿。

  “我听说你见义勇为去了?抓了个偷拍男。”

  过了两天,今兮都快忘了这茬,又被他提起,她眼波无澜地应:“嗯。”

  周杨说:“听说那男的是南大的学生,你说,有这么好的学历,毕业后肯定前程似锦。到底是怎么想不开,去干这档子事儿?有那闲工夫,多看点儿片不就行了么。”

  “活生生把自己学历给作没了,家里条件也一般,以后可怎么办?真是傻比,蠢货。”

  “学历作没了?”今兮疑惑。

  “啊,南大要把他开除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今兮说,贺司珩和她说事情处理好了,她就没细问。

  后视镜里,周杨嗤笑,眼里,有不屑,也有嘲讽,“学法的还干这档子事儿,说出去真他妈丢人。南大要是能容许这样的学生存在,那学校声誉怎么保住?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哪儿还有好学生来报南大?说不准,都跑去报宜大了。”

  宜大是周杨就读的大学。

  这么一说,周杨还挺开心的,“说不准宜大就成了南城最好的大学?这样子,我也算是名校毕业……”

  周杨陷入在自己的美好畅想中。

  今兮没打断他,她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逝而去的街景。

  就这样到了南山的度假山庄。

  度假山庄里什么都有,射击馆,马场,电玩厅,麻将馆,甚至距离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家酒吧。

  名义上,是给今兮过生日。实际上,是周杨在市区待久了,有些索然无味,所以换个新鲜地儿玩。

  周杨叫了一大帮子的人,好在这些人,都是贺司珩认识多年的朋友。今兮和他们认识也有几年,彼此间,万分熟络。换言之——不需要客套又官方的问候。

  今兮嫌闹,没跟他们一块儿。加上她昨晚练舞到半夜,睡眠不足,回屋补觉去了。

  陌生的环境,香薰的味道清淡,催人入眠。

  今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鼻尖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儿,掺杂着男人身上特有的冷调香水味儿,她眼也没睁,放松警惕,还往他怀里缩了缩。

  “贺司珩,我好困,陪我睡一会儿。”

  她觉浅,贺司珩生怕一个不对劲儿把她吵醒,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没动。等到她彻底睡熟,他才动作轻慢地把她放回被窝里。

  贺司珩刚到度假山庄,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就直奔今兮所在的房间。

  为了赶过来见她,愣是一秒钟都没耽搁。这会儿终于得空,抽身去洗澡。

  他昨晚熬了个夜班,洗完澡后,掀开被子一角,钻进被窝里。

  ——确实是在陪她睡了。

  今兮阖眼沉睡,一觉醒来,才到中午。窗帘紧闭的室内,光线昏暗,唯有浴室的灯亮着,仔细听,能听到浴室那汤温泉水,汨汨流动的声音。

  晦暗静谧中,今兮用眼神一笔一笔地描绘着贺司珩的五官轮廓。

  他肤色偏冷白,双眼紧闭,高挺鼻梁和薄唇,扯出冰冰凉凉的傲意。今兮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那是一帮人合照,像素有些差的相机,五官都有些模糊。可他却是独一份的俊朗,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老一辈总说,小时候长得好看的小孩儿,长大了就会长残。

  可贺司珩没有,她见过那么多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没一个比得上贺司珩清风朗月。

  今兮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在看舞剧演出般,专注,认真,仔细。床边的手机轻微的震了下。

  她回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周杨给她发来消息。

  周杨:【阿珩是不是来了?】

  周杨:【这兄弟没法儿做了啊。】

  今兮莫名:【?】

  周杨发来一长串语音,怕吵醒熟睡的贺司珩,今兮语音转文字,“他丫的要不是我看到他车,我都不知道他来了。他肯定是一来就跑你那儿屋去了,不是吧,哥几个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友情都不值得他停下车后看一眼吗?哪怕是施舍我一眼,他都不愿意吗?”

  隔着手机,今兮都能感受到周杨的愤怒。但也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一定是又气,又笑,又无奈。

  今兮弯了弯唇,回他:【他值夜班,要睡会儿。】

  周杨:【所以他现在在睡觉?】

  今兮:【嗯。】

  周杨:【你不睡觉?】

  今兮:【我睡觉还怎么回你消息?】

  周杨立马兴奋了:【出来玩儿啊天鹅公主,趁阿珩睡觉和一群大老爷们玩儿,等他醒来气死他。】

  今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今兮:【等我十五分钟,马上下来。】

  周杨:【go!!!】

  回完消息,今兮蹑手蹑脚地下床。

  度假山庄的套房里,浴室很大,内置温汤池。四月初的天气,春意倦冷,温泉水氤氲着层层热气,弥漫在浴室里,像是人间仙境。

  今兮的手刚触碰到泉水,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还来不及转身,整个人,便被他从身后抱起,放进温泉池水中。

  今兮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贺司珩低头咬着她身上单薄的睡裙,口齿不甚清晰,“你手机的光,太亮了。”

  那就是在她和周杨聊天的时候醒的。

  “你和谁聊天,这么起劲儿?”贺司珩贴在她耳边的嗓音,低哑性感,又有几分危险,“在我床上,还有时间和别人聊天?”

  “……周杨。”温泉水漫上来,她的眼睫沾湿,双手撑在池边,十指用力,迎合着他,竭力让自己不被池水湮没。

  “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块玩儿,我让他等我十五分钟……你别那么用力!”她叫起来,处于情爱中的嗓音,缠绵勾人。

  贺司珩呼吸变得急促,“这事儿不用力办不了。”

  “让他们等着!”

  两个多小时的休息,他的体力似乎已经恢复了。此刻,大快朵颐。这阵子,他们都忙,仔细一算,有将近一礼拜没碰过对方了。

  他们在汤池中交合,池水溅出,在地板上留下斑驳水痕。

  ……

  距离今兮说的“十五分钟”,又过去三个十五分钟,今兮才姗姗赶来。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贺司珩。

  前者,双唇紧抿,脸上写着不耐烦。

  后者,一脸餍足。

  众人阴阳怪气地叫了几声,互相交换眼神,笑的别有深意。成年人间,对这种事,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懂得适时地保持沉默,只眼神调笑,来回打量着他们二人。

  周杨准备凑到今兮边上说几句,人刚到今兮面前,就被贺司珩踹了一脚。

  “离我女朋友远点儿。”

  周杨愣了几秒,跳脚:“贺司珩,有异性没人性是吧?今兮好歹也叫过我两年‘哥哥’,你就不能对你女朋友的哥哥态度好点儿?”

  某个词,算是戳在逆鳞了。

  他眼一眯,周身散发危险气场,平淡语气,曳出几分嘲弄:“哥哥?你算她哪儿门子哥哥,来和我说说。”

  “……”

  感受到贺司珩在平静中燃烧的怒意,周杨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没呢,什么哥哥,我胡说八道的。什么?江泽洲叫我?说他想我了?哎——来了来了!”

  众人看着他逃窜的背影,纷纷笑出声。

  已经是午饭时间点,众人到包厢吃饭。

  席间,周杨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和今兮嚷嚷:“阿珩现在怎么这样?我现在好怀念你没来的日子,那个时候阿珩对我还是很好的。”

  今兮朝周杨温柔一笑,“有多好?”

  周杨被她这个笑弄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对不起,我错了,我玩儿不过你俩夫妻。阿珩以前对我也就这样,从始至终没变过,可恶的男人,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他这么好。”

  “你老是在闯祸的时候找阿珩背锅,这算哪门子好?”

  都是打小认识的,揭对方的短时,没不给对方半点儿面子。

  “啧,”周杨说,“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要帮着我说天鹅公主和阿珩的吗,怎么现在就和他俩站一边了?”

  贺司珩眉峰轻抬:“要说我什么?”

  周杨:“说,全天下,敢指使你做事儿的,恐怕只有今兮了——你爸妈都叫不动你。”

  今兮撇嘴:“不至于。”

  贺司珩往她盘子里夹了块糖醋排骨,慢条斯理的语气:“没准这是真的呢?”

  满室喧哗,笑闹声打成一片。

  今兮眼前、耳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她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刚才贺司珩的那句话。以及,他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的笑。

  他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在凝视一个深爱许久的恋人。

  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满室欢歌中,不单纯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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