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八(“我就说人工呼吸好用吧?)_不要睁眼[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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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人八(“我就说人工呼吸好用吧?)

  催眠师和严巡赶来时,凌溯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眼前的情形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严巡脸色骤变,他顾不上太多,快步过去想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被催眠师牢牢按在原地。

  ……

  庄迭跪坐在走廊的墙边。

  他的身体被手推车挡住了大半,但还能隐约辨认得出,还有一个人被他牢牢抱在了怀里。

  对而的房间里传来机器有条不紊的抢救声。

  那种声音听得人莫名心慌,严巡的脸色难看的要命,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身旁的催眠师,后者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们都很清楚那些声音所代表的意义。

  在精神疾病研究中心,或者说在任何一个有医疗性质的机构中,这都绝不是什么令人放心的场景。

  一片寂静中,反而是庄迭最先出声:“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催眠师怔了两秒才回过神:“没问题。”

  催眠师猜到了庄迭想问什么,迅速组织好语言:“从现在到中午都是休息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的病房里,没发现有人巡逻。”

  庄迭走后没多久,用餐时间就正式结束。那些病人们像是脑袋里原本就装了个闹钟一样,不约而同起身,离开了那个集体用餐场所。

  由于那个医生打扮的人已经被庄迭打晕拖走,这一次没有人监督他们的行动。催眠师和严巡趁着这个机会,利用岔路脱离了人群,没有立刻回到病房,从而避开了这一次的给药。

  或许也是由于这一原因,这次他们的意识没有再断片,从早上一直连贯延续到了现在。

  “附近有一间休息室,离这里非常近,可以先把凌队带过去。”

  催眠师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稍一犹豫,还是放缓脚步走过去:“庄先生……”

  庄迭立刻将凌溯往怀里护进去。

  他的动作完全先于意识,视线扫过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像是荆棘遍布的锋利刺得催眠师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庄迭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确定他是谁,点了点头,抱着凌溯站起身。

  催眠师没有多在意:“这边,跟我走。”

  那种芒刺在背的尖锐凛冽格外叫人胆寒,他却反倒松了口气——即使是这样也不错,至少能让庄迭身上多出点活气。第一眼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催眠师险些就分不清究竟究竟谁才是失去意识的那个了。

  催眠师朝严巡打了个手势,拦住了想要过来帮庄迭的搭档,又向不远处看了一眼,提醒对方如果太想插手帮忙,可以顺便带上那辆有不少医疗器械的手推车。

  严巡没有提出抗议,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他拖着那辆医用手推车,跟着几人向前走,忍不住又看向抱着凌溯向前走的庄迭。

  凌溯的状况比想象中的更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没法分辨对方究竟还有没有生命体征。

  不仅如此,严巡还总觉得那个人似乎和他们熟悉的状态有所差别。

  那更像是他曾经调查过的、被严会长当作零号来培养的那个年轻人。

  凌溯在大学入学后没多久,就被严会长挑中做了关门弟子,带在身边亲自培养。那段时间的各种考试高分记录、相关的尖端期刊都被一个叫“zero”的名字牢牢盘踞,他毕业的速度和学历蹿升的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在实验室里,严巡经常会被同事的玩笑或是闲聊提醒,意识到自己创造的记录又被那个zero轻松打破了。

  虽然承认这种事多少叫人有些脸上无光,但严巡还是没办法否认……在得知那个从没对他满意过的父亲竟然有了个得意门生的时候,他的确控制不住地嫉妒过凌溯。

  在旅馆的梦中第一次见到凌溯的时候,严巡其实是格外失望的。

  他没想到,那个从各方而完美证明了他的无能的零号,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懒洋洋打不起精神、即使被排挤针对也只不过是好脾气地笑着避让的普通人。

  即使后来的确意识到了凌溯的能力,严巡依然觉得,如果父亲也愿意正视他,给他提供完全相同的条件和环境,凌溯能做到的事他未必做不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个时候,不明就里的搭档还尽力劝过他:“听说那个实验非常危险,没当上小白鼠说不定是件好事……”

  严巡当时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不论愿不愿接受这一点——他在意的是严会长的肯定。

  事实上,严巡很清楚自己的确想过,如果严会长真的愿意让他做那个“零号实验体”,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直到现在,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明确意识到,这种想法简直天真到可笑。

  ……

  严巡捏着掌心里的冷汗。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个人影和档案材料里的照片几乎完全一致。

  这就是三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零号”。

  年轻的实验体被庄迭抱着,整个人苍白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其他人——就连庄迭似乎都看不到他的情况有多糟,零号简直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残忍到近乎惨烈的精神酷刑。

  严巡跟进休息室,把门关严,看着庄迭把凌溯小心地一点点放在床上。

  那个已经近乎透明的意识体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身体还湿淋淋地向下滴着水……严巡甚至没能从垂下来的那只袖管里找到他的手。

  零号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像是有什么牢牢束缚着他的身体。

  他的额头贴着庄迭的掌心,被庄迭一点点放轻力道揉着头发,淡漠得近乎凌厉的眉宇莫名和软下来,耳廓无知无觉地泛上一点极淡的红。

  干练的短发温驯地抵在庄迭掌心。

  不知不觉间,那些令人忌惮的疏离和冷峻也被尽数收拢。

  这样过了片刻,零号终于不再抗拒,配合着抢救,陷入了真正放松的昏迷当中。

  “庄先生。”严巡忍不住上前,“凌队他——”

  他想告知庄迭凌溯现在的状态,话才开了个头,就控制不住地怔了怔。

  他听见了某种十分细微的、近似于金属振动发出的耳鸣声。

  庄迭脑海里那一团毛线球,也忽然被这种轻微的触碰拨拉了两下,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一地。

  如果不是暂时没什么力气记笔记,庄迭一定要用最醒目的字体加粗记下来,这种感觉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他蜷成一小团躺下来,贴了贴凌溯好像怎么都暖不起来的身体。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看起来问题不太大了。”

  严巡足足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刚才说什么?”

  庄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庄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又把凌溯往怀里藏进去。

  就在一天前,他比凌溯早醒来了一点儿,看着对方在身边安稳熟睡,感觉和现在却一点都不一样。

  他还累得一点都动不了,完成了这个壮举,就松了口气,那只手摇摇晃晃地砸下去。

  凌溯朝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轻声问:“我就说人工呼吸好用吧?”

  催眠师伸出手,把严巡向后扯开五米。

  庄迭站在床边。

  这又是一个极为陌生的感受——他以前从没意识到过这个。

  不要说在三年前……即使是潜意识世界刚出现异变的那段时间,如果在意识中受到了这样严重的伤害,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

  跟他忽然意识到“队长的家”变成了“我们的家”,胸口绽开的那种滚烫得让人眼睛发烫的感受一点都不一样……当凌溯无声无息软倒在他肩头时,他觉得自己像是也失去了一多半的知觉。

  脚印,数不清的脚印。

  在“茧”改良更迭到第三代的同时,相关的研究、梦中的治疗手段和方法,也都有了此前难以想象的长足进展,这些新成果似乎也被同步应用在了这颗初代的茧里。

  在那一瞬间里,属于凌溯的全部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漫涌而入,温柔而克制地将他整个拥住。

  他被庄迭抱着的那只手仍然冰凉,手指微微痉挛着,想要找到小卷毛的手。

  不远处的抢救室里,那些叫人心慌意乱的警报声终于彻底归于安静,而凌溯的状态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庄迭认真看着凌溯,垂下视线,小卷毛一点点打着蔫耷拉下来。

  庄迭护着凌溯,抬起视线。

  庄迭抱住他的肩膀:“你别着急。”

  虽然不清楚凌溯遭遇了什么,但至少有个好消息,他们现在是在梦境异变发生了三个多月后。

  凌溯抬起手,屈指在小卷毛湿漉漉的眼睫上点了点。

  庄迭下意识收紧手臂。

  高度紧张的精神一松懈下来,他才察觉出身体的疲乏,手上的灼伤也一跳一跳地疼个不停。

  那种声音更像是从耳膜内部传出来的,仿佛是被手术刀的薄刃在意识上灵巧地一划。

  “队长……”

  每一条路都仿佛走不到尽头,每一次都像是有走不完的路。

  他刚辅助庄迭检查了凌溯的身体状况——在梦里检查身体这件事听起来的确有点奇怪,可事实上,在这种高度拟真的梦境里,现实中身体反应是真的可能和意识同步。

  他听见庄迭的声音,本能地想要尽全力醒过来,却又像是沉在一场黑沉的无边噩梦里,最终只有眉峰纠结着蹙起。

  他不清楚那些强烈的、仿佛是一坐倒就再也不想站起来的疲惫的来历,却又在下一刻,见到那个影子在一片漆黑里挣扎着起身,踉跄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他跑过来。

  催眠师朝庄迭招了招手,拖着搭档的衣领,把严巡不由分说地连拉带拽强行拖出了休息室。

  甚至没来得及觉察到更多的体感,方才所见的全部有关“零号”的记忆和那些惨烈画而,就已经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严巡的脑海中。

  “说你像个一百瓦探照灯泡,今晚换你坐树上。”

  那些冰凉咸涩的液体被一点点吻干净后,庄迭触碰到了属于凌溯的意识本身。

  庄迭抿了抿唇角。

  ……

  只不过这些都完全称不上令人在意。

  “……”严巡太阳穴忽然一跳:“什么叫——”

  其实一点也不难猜——能顺利进入他的潜意识世界,对他的记忆做出改动,却又让庄迭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和提防的人,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

  如果不是催眠师和严巡正好在那时候赶到,庄迭或许真会连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的标准操作都想不起来,按照队长的科普病急乱投医……

  “不客气。”催眠师笑了笑,“有事随时往地上扔垃圾,我们一定在三十秒内赶到。”

  “怎么样……”

  他看着凌溯额间渗出的大颗冷汗,无师自通地屏息靠近,试探着用双唇碰了碰。

  庄迭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被锁住的那些记忆箱子是怎么回事。

  庄迭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谢。

  催眠师总算松了口气,放下卷起的袖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庄先生。”

  “我不问了……队长,这件事不重要,一丁点都不重要。”

  庄迭脱掉那件白大褂,蹬掉拖鞋上了床,蜷起膝盖守在凌溯枕边。

  庄迭忽然意识到,相比起其他任何事,他更不想看见凌溯难受,一点都不想。

  庄迭低声问:“在这场梦里,这种事发生过几次了?”

  凌溯的身体在他怀里轻震,尽力尝试了几次,终于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了个笑。

  平时条理分明、井井有条的记忆宫殿大门全都毫不留情“砰”、“砰”几声封死了,空无一物的旷野里,所有念头全都搅成了一团毛线球。

  凌溯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给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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