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四(智勇双全)_不要睁眼[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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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人四(智勇双全)

  凌溯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本能地撑身想要立刻坐起来。

  他的动作有些突兀,不知多久没动弹过的肩膀回报以一阵强烈的酸麻,让他只差一点就一头栽到了床下。

  庄迭及时抱住了他。

  凌溯被干净利落地拖回去,飞快偷回了被窝里。

  刚才还自称压麻了手的小庄老师正对他多管齐下,专心致志地胡噜着他的后背和头发,顺便免费附赠了有点用力过头的按摩肩膀服务。

  “小卷毛。”凌溯花了点时间才捉住那只手,“放心,放心——我没事。”

  他摸了摸那些软乎乎的卷发,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目前是清醒的:“我们之前待在床上,在有人来之前,我把你藏在了被子里?”

  这种描述怎么听起来都有点奇怪,凌溯稍一思索,就自己推翻了这个可能性:“不对。”

  即使是在现实中的精神心理疾病研究中心,凌溯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允许在这里治疗的患者大半夜不待在自己病房里、跑到别的病房串门的规矩。

  这场梦更不可能给他任何优待,考虑到病房的构造,在开发出电锯的什么更奇怪的用法——比如像是金刚狼那样直接长在手上、需要的时候立刻弹出来——之前,庄迭也不大可能翻窗户或是徒手爬楼来的这间病房。

  而且……在这之前,凌溯明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被束缚带捆着的。

  梦茧在学习对付他们的办法。

  上一次凌溯轻松用手术刀割断了椅子上的那些带子,这一次他就被直接连同四肢和腰腹固定在一起,让他即使把拇指拽脱臼也不可能从里面脱出来。

  考虑到手部的固定方法,凌溯甚至怀疑自己在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里,或许还尝试过用打响指来点火烧断束缚带。

  如果他连被绑着和被小卷毛抱着都分不清,就真的像催眠师说的那样,该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疗养个三五天,清空脑子晒晒太阳了。

  “这就是问题。”庄迭的手在他掌心里转了个圈,牢牢反握住了他的,“队长,你的记忆中断在了哪个节点?”

  凌溯没有立刻回答。

  他重新整理了一遍记忆,就那么牵着小卷毛,把人圈进了怀里。

  “我们决定和柳渝分头行动,去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凌溯轻轻揉着庄迭的头发,他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让那些小羊毛卷在手指间钻来钻去,很快就让双手恢复了灵活:“我只能想起这些。”

  “我们刚商量好,自由活动的时间就结束了。”

  庄迭接上他的话头:“有医生打扮的人要求我们回去,在回病房的路上,我找机会和你描述了我发现的情况。”

  在凌溯和催眠师对话的同时,庄迭对那些放风的“病人”做了简单的调查。

  令他格外在意的一点是,这些人除了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病院”这种事各有解释、丝毫不感到疑惑之外,都存在有某种程度的物化倾向。

  不是在心理学角度,将人当作客体、只考虑可利用价值的那种物化……而是字面意义上的。

  “那个一动不动坐着的人,认为自己是一扇栅栏门。在草坪上不停绕圈的,认为自己是医用手推车。”

  庄迭稍一回忆,继续说道:“那几个接抛球的认为他们是针管注射器,这种休闲活动是在锻炼准确度和敏捷性……”

  凌溯轻轻扬了下眉。

  他的脑中隐隐约约冒出了个念头,只是还缺少一些关键条件,暂时无法做出明确的推测和判断。

  但不论如何,他已经理解了庄迭的意思:“所以柳渝挂在树上一个小时,也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庄迭点了点头。

  正常情况下,催眠师的性格就算是再随遇而安,也不可能从容地戳在树杈上足足一个小时,依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凌溯原本认为是那个房间留下的某种后遗症……现在看来,比他们提前一天被困在梦茧中的催眠师和严巡,大概已经在这里接受过某些“治疗”了。

  这些人被逐渐植入某种更为明确的暗示,开始相信自己就是这个精神心理疾病研究中心的一部分,进而彻底打消掉离开的念头。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成为这场梦的帮手。

  认为自己是栅栏门的人,会拦住想要随意走动、逃跑或是有攻击意向的患者。把自己当成是手推车的,会主动负责收集和整理物品。把自己当成是注射器的……应该没那么猎奇,如果凌溯没记错,那几个人都是庄迭认出来的知名心理咨询师。

  他们的知识储备、学派观点和咨询经验,就是最合适的“药水”,可以随时注射给有必要接受治疗的患者。

  想到这里,凌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峰倏地蹙紧:“刚才——”

  “我没事,队长。”庄迭快速给出了他最关心的答案,“我也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了,但我没被催眠和下暗示。”

  和大多数人不同,庄迭一直保留着随时整理自己脑中记忆的习惯。

  如果意识或是潜意识世界多出了什么外来的侵入性观念或是认知,他即使无法立刻清晰地分辨出来,也一定会感觉到不对劲。

  而现在,庄迭检查后所发现的全部异样,就只有那些被锁上的记忆箱子。

  “如果没猜错,我们应该是也被带去做了同样的治疗。”

  庄迭推测道:“从这里就出现了两种可能性分支——第一种,每个‘患者’都是独立接受的治疗。”

  “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假装配合治疗,再利用自由活动的时间接头,暗中寻找脱身的办法。”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凌溯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稍一沉吟便点了点头:“这里有不少患者……如果每个人都独立接受暗示,时间并不充裕,而且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要达到这种否定人的主体性、剥离明确的自我意识的目的,对个体意识进行物化和工具化,把人改造成一件有利用价值的工具,群体暗示永远比单独对个体的改造更容易,效果也更明显。

  用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大部分人置身于那种环境中,自己就会开始说服自己,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把自己变成一件足够有价值的趁手工具塞在那儿。

  这并不一定都是坏事——在许多场合下,只有这种模式才能保证高度的秩序化,让一切能够以足够效率井井有条的运转。

  而在某些更为极端的环境中,人们为了度过某个群体性的劫难,会主动舍弃个人意志,将精神火种凝聚成集体的熊熊火把。这种去人性化更是一种形势所迫的、极为伟大的牺牲。为了穿过黑暗,有些人宁可去做那块铺路石,让其他人得以继续前行。

  ……

  只不过,在这所梦茧搞出来的疯狂的医院里,这种手段的性质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庄迭点了点头,他也同意凌溯的看法:“第二种可能性,我们所有人都被带去了某个地方。”

  “这种假设下,只要能够混在人群当中,就有了一定的周旋和运作的空间……”

  庄迭这才想起来,拍了下脑袋,快步跳下床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柳先生在这儿。”

  “我们是在潜意识世界,记得吗?我们在梦里,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现实,说不定现实里的我们刚跟欧阳桓敲诈来了一个超豪华的双人睡眠舱。”

  “有办法。”

  “智勇双全。”

  催眠师还坐在树杈上,乐观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庄迭从病号服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碎纸片,松开手,让它们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

  ——那是种极为强烈、仿佛随时都会踏空坠落的不安。

  “队长。”庄迭低声开口,用力拽住凌溯身上的衣物,“队长。”

  庄迭的额头用力抵着他的肩膀,调整了几次呼吸,听话地低声重复:“什么事都没有。”

  庄迭忽然停下话头,措手不及地闭上眼睛。

  凌溯贴着庄迭的耳边,耐心地给他一遍遍地讲:“在双人睡眠舱里,咱们俩说不定也这么抱着睡觉,一觉醒过来什么事都没有。”

  庄迭整理了几秒思路,正要继续向下说,下一个被搬起来的记忆箱子却忽然在他手里砰地一声打开。

  凌溯听得身心敬服,忍不住端起小卷毛,认真表扬了一句。

  他本能地攥紧了凌溯的手臂:“队长。”

  凌溯愣了下:“啊?”

  “人到齐了,队长。”

  庄迭被他的说法引得有点脸红,往凌溯肩头的衣料里埋了埋,泛白的嘴角抿起来:“不算难,只要想法足够坚定就行了。”

  ……进入这场梦之后的第一次,凌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某种强烈的破坏欲望。

  庄迭已经提前摆好了架势,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攥住了笤帚杆。

  他耐心地等着庄迭抬起脸,低下头,对着那双眼睛承诺:“只要你在,队长就会一直在。”

  凌溯的手臂在同一时间已经迅速收拢。

  他们暂时把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回味爆米花跟糖葫芦,讨论装修和假期,藤编的摇椅看起来不错,很适合在无所事事的下午一晃一晃地晒太阳。

  凌溯大概能猜得到庄迭看到了什么。

  在那段时间里,凌溯会面临的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是被关起来单独“开小灶”,要么就是被拎过去杀鸡儆猴,作为反面典型接受惩罚。

  之前的离谱高度同样是暗示下的错觉,为了防止患者出现某些极端情况,病房的高度并不高,窗外刚好是棵十分茂盛的大树。

  在庄迭对自己下了暗示之后,催眠师趁着没人注意,迅速把两卷束缚带掉了个包。

  他没能在那里面看到任何东西。

  一卷真正的束缚带被送去了庄迭的房间,现在正在病床上睡觉。

  如果让他知道,他的这位“老师”当着庄迭的面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比如让庄迭眼睁睁看着他被绑在手术台上解剖,或者是进行一些早就被废除了的叫人狼狈不堪的治疗……凌溯也拿不准自己会干出点什么事。

  他对这个定位地点生出了少许疑惑,撑起身,活动了几下关节,跟着走过去:“啊……”

  “所以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他谨慎地绕过了那段记忆,把下一个记忆盒子打开:“我看到他们去取手推车,就试着暗示了一下自己……很成功。”

  “小卷毛,深呼吸。”

  即使所有人都被带去做集体治疗,梦茧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让他随便把自己催眠成一个七彩床单或是会唱歌的电风扇,轻松混过这一关。

  凌溯揉了揉庄迭的头发。

  他垂下视线,慢慢地、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庄迭的背。

  凌溯牢牢护着他,把他藏进自己的怀里:“不论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都是假的。”

  藏在被子里、抱着凌溯刚醒来时的几秒钟内,他曾经短暂地经历了一场仿佛是攥住了灵魂的强烈窒息,而那种感觉又在这口记忆箱子打开后毫无预兆地卷土重来。

  他成功地被一圈圈绕在队长身上,结结实实地捆住了凌溯,一起回了病房。

  庄迭打开窗户,就这么把崭新的笤帚戳在了窗外的护栏上:“我们现在可以开会了。”

  ……

  任何理智和情感能够采取的手段都无济于事,要解决这种不安,唯一的办法就是真实的碰触和拥抱。

  庄迭补充道:“柳先生帮了我个忙。”

  半分钟后,一把笤帚气势汹汹地由备品间飞了过来。

  或者说,那里面是一团漆黑的、仿佛透着彻骨寒意的阴影。明明没有实体,却依然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参考这种意想不到的手段,他很快有了个新的想法:“照这么说,我们其实可以想办法趁着晚上碰面……”

  以凌溯对严会长的了解程度,后者的可能性明显超过了前一种。

  他抱着庄迭,来回轻轻晃了两下:“我猜猜……然后发生了什么?小庄老师一发现我有难,立刻机智勇敢地把自己暗示成了束缚带?”

  直到怀里的身体一点点重新放松下来,凌溯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只是柔声地、不间断说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有关现实的话题。

  庄迭忽然比之前都更清晰地意识到,从那个房间出来时,凌溯为什么会把他抱得那么紧。

  “柳先生暗示的结果是路灯,还有严博士……”

  凌溯:“……”

  凌溯没有让这些念头流露出来任何一丝一毫。

  “对。”凌溯点头,“不记得了吗?只要队长在,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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