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_226_姑姑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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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第 148 章_226

  赵踞倾身,几乎跟她面对面,他说话时候呼吸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握着仙草的手,引她握住那把匕首,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颈间。

  这个姿势,若是旁人看来,就如同皇帝伏底了身体,想要亲吻床上的人一样。

  但如果靠近了看,有了那把匕首,皇帝的姿态却突然变成了引颈就戮。

  仙草定定地看着赵踞,双眸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几分。

  她才刚醒来,连说话的力气都微弱之极,自然也无法随意活动。

  可是皇帝这样贴心,居然把匕首放在了她的掌心里,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在这种情形下,只要仙草愿意,随便地将刀贴近一划,皇帝只怕立刻就要血溅当场。

  可是赵踞的眼中全无迟疑,也无半分的恐惧。

  他沉静非常地凝眸看她,似乎只想看她如何选择。

  终于,仙草说道:“皇上是不是知道我不会杀你。”

  赵踞道:“为什么”

  仙草道:“如果我是小鹿,那么喜欢皇上,怎会忍心伤你半分。”

  “那你要是徐悯呢”

  皇帝在念她的名字的时候,语气特别的轻些,带着一点儿下意识的小心翼翼。

  或者是因为长久的受徐悯的照拂,敬爱交加,再加上那些微妙不能言的情绪,在这种情形下直呼其名,对皇帝来说也是一件不易的事。

  仙草并不回答。

  “说啊,”赵踞道:“你不是很敢说吗,今日把太后气的直嚷心口疼。”

  仙草笑了:“皇上向来孝顺,我今儿对太后无礼,皇上怎么不将我杀之以宽慰太后之心”

  赵踞道:“如果是换了别的什么人,一百个、一千个自然也都杀了。”

  仙草道:“是吗。那皇上是对我容情了。”

  她的目光下移,掠过赵踞的腰间,因为皇帝早就换了一身衣裳,龙袍上完好无损,也看不见什么伤。

  白日他在太后到来之前将匕首藏起来、掩饰伤口的举止不由自主地又浮现眼前。

  仙草说道:“皇上想要答案,我就告诉你。”

  赵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说。”

  仙草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松开。

  匕首落下。

  赵踞的眸色亮了几分。

  仙草终于说道:“我只是小鹿。”

  赵踞一愣,双眼中的光亮在瞬间消退了几分,他像是在瞬间吞了一枚黄连子,喉头梗涩不已:“你”

  仙草垂了眼皮,长睫闪烁:“我知道,曾经小鹿对你做过不可饶恕之事。”

  赵踞脸色立变。

  仙草不看他,继续说道:“但对我而言,小鹿,就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疼惜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我只觉着是自己看的不够好,皇上可明白这种心情吗。”

  赵踞蓦地靠近了几分,几乎有些无法相信:“你是、你是在说”

  仙草抬眸,眼中的朦胧泪光如秋日的湖波般闪烁:“其实对我而言,只想小鹿能够快快活活的就是了。没想到她反而替我去了,所以,从此后我只是小鹿,我会替她”

  话音未落,赵踞已经张手在她的肩头往下一抄,竟是把她轻轻地抱住了。

  仙草一怔:“皇上”

  “朕、就知道”赵踞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停下了,像是强行咽下了什么。

  皇帝似轻似重地这样俯身抱着仙草,他头上戴着的翼善冠的乌纱蹭着她的鬓角,发出沙沙地细微响动。

  仙草感觉到皇帝的头脸跟身上散发的热力,同时,却也感觉到他好像是在轻轻的战栗,翼善冠上的金龙勾着她的发丝,颤巍巍而动,难解难分。

  仙草沉默,她出了会儿神,突然觉着一阵疲倦席卷而来。

  终于,仙草长长地叹了声,她闭上双眼,不管不顾地重又昏睡过去了。

  几乎与此同时,延寿宫内,却也有数个太医立在太后的寝殿之外,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左右为难的苦色。

  自打从乾清宫回来后,太后就嚷心口疼,当即传了许多太医来。

  诊治之后,太医们说太后是一时急怒,进献的是清心宁神丹,太后却不肯吃药,反而斥责太医们无用。

  幸而有小国舅看护着,后来方太妃跟颜珮儿闻讯又双双赶来,太后才算消停。

  她不再针对太医,却因为颜珮儿到来,突然像是委屈加倍了似的,呜咽着哭了起来。

  乾清宫内给仙草痛斥了一顿,太后自己都觉着无地自容,她无法向着方太妃跟颜珮儿说明,便只说是皇帝纵容仙草放肆,浑然不把她这个娘亲放在眼里等话。

  方太妃迟疑道:“我原先也听说了那鹿仙草回宫了,还以为是他们传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娘娘且不要如此伤心,毕竟谁也不知道皇上这会子传她回宫是为了什么事,也许是咱们不知道的朝中正经事呢”

  太后当即道:“朝中的正经大事,需要交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去做难道朝中就没有别的人了都说是儿大不由娘,我如今也总算明白这意思了我如今竟连一个宫女都比不上”说着又哭起来。

  方太妃忙道:“太后千万别这么说”

  颜珮儿见太后这般模样,在旁不禁也红了眼圈,转头默默落泪。

  她身边的嬷嬷也忙劝:“昭仪快别这样,太后正是伤心的时候,昭仪若也跟着哭起来,可怎么样呢”

  不料颜太后见颜珮儿落了泪,更加心酸,便将她拉到身边儿,说道:“珮儿也是个苦命的,你的出身,样貌,品格,哪里不比那个贱婢高上千百倍,皇上有了这样的神仙人物,却还是那么的不开眼,反而去喜欢那种货色,当初因为蔡勉从中作梗,没有让你登上凤位已经是极委屈了,如今还要跟那种人同处后宫,别说是你,连我都无法忍受。咱们娘两个,索性就回颜家去罢了。”

  方太妃听了这话,越发惶恐:“娘娘,您在气头上,可千万别说这些,若是让皇上听了,不知怎么伤心呢。”

  颜珮儿本来靠在太后怀中落泪,听太后越说越严重,才忍泪道:“太后,珮儿并不是因为自己难过,只是只是也有些想不通,太后跟皇上本是母慈子孝,毫无嫌隙,怎么就因为区区一个小宫女,就闹得如此天翻地覆的太后身子又弱,若真的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却叫珮儿如何自处”

  颜珮儿身边的嬷嬷也急忙道:“是啊太后娘娘,奴婢大胆也说一句,娘娘这会儿若是离开宫中,一来让皇上面上过不去,二来,太后若是走了,试问这宫内还有谁能辖制得了那人更何况太后若是还带了昭仪走,在皇上而言,只怕还以为是昭仪撺掇太后的,必然也不喜欢昭仪了,又何苦如此呢”

  颜太后听了两人的话,蓦地给点醒了似的,便止住眼泪,微微颔首。

  方太妃道:“还是昭仪明白,太后既然这样疼惜昭仪,那就很该自个儿保重凤体啊。皇上再怎么样,也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没有个为了一个女子而不要自己亲娘的,何况若皇上真这样儿,那朝廷礼法上也说不过去呀。”

  颜珮儿拭去眼角泪痕,温声道:“是,我也觉着表哥不像是那样的人,兴许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太后若真的疼惜我,那就听太妃的,好生保养,别先自乱了阵脚,闹得不可开交才好。”

  众人劝了半晌,颜太后总算回心转意:“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的确是本宫有些太情急了。”

  她回想今日在乾清宫内种种,疑惑地说道:“这鹿仙草原先只不过是个蠢蠢笨笨的丫头,怎么自打徐悯死了后,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伶牙俐齿、狠狠毒毒的”

  颜珮儿忖度道:“我先前不大见过这小鹿姑姑,是以不知她先前的性情。但是后来她在表哥的乾清宫内,我每次跟她相见,却知道她是个最是聪明谨慎,办事滴水不漏进退有致的人,所谓蠢蠢笨笨,竟是半点儿也不曾有。”

  颜太后看向方太妃:“兴许我是当局者迷那你说呢”

  方太妃苦笑道:“太后是当局者迷,我又何尝不是我先前也觉着这小鹿死而复生后变得很古怪,可是又听说,是因为徐太妃当日的教导,加上皇上对她另眼相看的,我倒也不好说别的了。”

  颜太后听方太妃说什么“教导”,心底又浮现仙草在乾清宫指责自己时候的言行举止。

  她一阵的惊心,喃喃道:“不可能啊,总不至于主子死了,却教导出了个跟主子差不多的奴才吧”

  当夜,方太妃许久才去,颜珮儿却给太后留下。

  两人更了衣,颜珮儿亲自扶着太后上榻安歇,又给她轻轻地抚胸。

  太后叹道:“听说皇帝留了那贱婢在乾清宫,还叫了许多太医去给她看,这幅架势,竟像是对待心肝宝贝似的,比对我都要上心呢。哼叫我说,最好那贱婢就这么去了,不然的话,就算是救了回来,迟早晚我也要她死。”

  颜珮儿之前暗中询问过跟随太后去乾清宫的人,那些人虽闪烁其词,却也说的八九不离十。

  听说仙草当面斥责太后不配为人母等话,颜珮儿也是心惊肉跳。

  颜珮儿自然知道仙草是个内有乾坤并非蠢笨之人,但是这样一招,却更加叫她意外:如果那鹿仙草是绝顶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止

  毕竟皇帝向来贤孝无比,先前就算理政再忙,抽空也要去延寿宫请安,太后稍微有个不适,皇帝也是最上心的。

  月前因是连阴雪天,小雪片子一阵阵儿地洒落,宫内的太监们时刻不停地扫雪都无法清理干净,可料想只是些雪片应该不打紧。

  偏偏太后下台阶差点儿滑倒,稍微扭到了脚踝,皇帝便叫砍了负责庭院打扫的两个小太监的脑袋。

  若是哪个后妃或者宫女敢如此说太后的不是,以皇帝狠辣的性子,绝不会容许。

  可是奇就奇在,皇帝居然对这鹿仙草“格外开恩”,非但没有立刻处置她,反而因为她的吐血晕厥而频传太医,上心之极。

  至于那鹿仙草,她究竟是不怕死呢,还是事先笃定算到了皇帝不会追究她

  颜珮儿大惑不解,坐立不安。

  此刻听了太后如此说,颜珮儿试探问道:“太后,皇上先前跟紫麟宫到底怎么样难道跟徐太妃他们宫内的人关系很好吗,可我明明听说,这鹿仙草之前对皇上很”

  太后眼神暗沉。

  颜珮儿其实知道太后不愿意多提紫麟宫,可是现在却也有些顾不得,轻声地又问道:“我总觉着,皇上对这鹿仙草如此不同,跟昔日的紫麟宫有关太后您觉着呢”

  半晌,太后才说道:“皇帝当年年少无知,那徐悯又是个内里十分狐媚的人,恐怕用了些手段笼络皇帝”

  太后的用词十分谨慎,颜珮儿听得却有些异样:狐媚太后用狐媚形容人倒是寻常,可是把这狐媚的太妃跟少年皇帝两个联系起来,却隐隐地有些刺耳。

  颜太后闪烁其词,终于又道:“皇帝给迷惑了罢了,至于这鹿仙草,兴许她也跟徐悯一样,之前的种种不过是装出来的,现在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颜珮儿道:“太后是说,这小鹿姑姑,表面壮憨,内里却也很擅长狐媚的手段,这才把皇上给”

  太后道:“多半如此了。哼,当初她在宫内的时候,不还勾着皇上在梅园里那样吗可惜当时我大意了,没放在心上。”

  颜珮儿的心有些怦怦跳乱,忍不住抓住太后肩膀:“太后,皇上、皇上会不会对她动了真心了皇上若是真的喜欢上她,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道:“胡说,皇帝多半是一时的贪恋新鲜,可再新鲜的东西,终究会变味。且这宫内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人。除非她真有那个本事,可以长长久久地勾着皇帝,可我是不信的,一来不信她有这能耐,二来,皇帝也没有那么沉迷女色。”

  太后说到这里又看向颜珮儿,叹息道:“何况如果论起美貌来,这宫内谁比得过你皇帝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间想换个清淡些的口味而已。”

  颜珮儿咬了咬唇,仍有些不大安心。

  太后又哼了声:“且她现在生死不知的,就算侥幸留了命,本宫也绝不会轻饶了她,皇帝如果不为今日她折辱本宫的这件事给个交代,本宫就一头撞死在太和殿前,让天底下的臣民百姓看看皇帝是怎么对待亲娘的。”

  次日一早,太后跟颜珮儿才起身,外间便有太监道:“皇上驾到。”

  太后闻言不由冷笑:“他还知道来。”

  颜珮儿忙道:“不知道表哥是来做什么的,会不会向太后赔礼”

  太后道:“只是赔礼我可不稀罕,除非是拿那个贱人的命来赔。”

  说话间,外头皇帝负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颜珮儿细看皇帝,却见他凤眸生辉,龙行虎步,如玉树皎然,落落光华。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皇帝的脸色神情似乎跟平日里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颜珮儿忙迎出去几步,屈膝见礼。

  皇帝含笑看她:“听说昨儿你留在延寿宫陪着太后辛苦你了。”

  “表哥,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颜珮儿垂头道。

  赵踞嘉许道:“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你先回去吧,朕还有几句话要跟太后商议。”

  不料太后听见了,因冷冷地说道:“皇帝有什么话还需要避着珮儿可知昨日在乾清宫内,那鹿仙草羞辱本宫的时候,皇帝也并没有叫人回避。”

  赵踞上前跟太后见礼,道:“朕正是想跟太后说此事。”

  颜太后道:“哦你要说什么如果是要处死那鹿仙草,那你就说,如果是别的,你趁早别开口,除非你嫌本宫死的慢了。”

  赵踞跪地:“太后这样说,儿子着实担不起。”

  颜珮儿闻言也跪地道:“珮儿请太后息怒,母子无隔夜之仇,求太后让皇上好生跟您解释。”

  太后看着颜珮儿,皱皱眉道:“这件事跟你不相干,你起来。”

  颜珮儿磕头道:“太后跟皇上这样,珮儿于心不安,太后不答应,珮儿就不起来了。”

  颜太后见她磕头,到底心疼,忙叫人扶着她起来。又恨恨地对赵踞道:“你看看,真正体贴你的人在这里你不好整珍惜着,却去跟那心存不轨的人亲密非常。”

  赵踞不语。

  太后道:“看在珮儿面上,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颜珮儿很聪明,见皇帝还不做声,她就悄悄地后退出殿去了。

  直到颜珮儿离开,赵踞才说道:“朕这次来,是恳求太后,宽恕昨日鹿仙草口出不逊之事。”

  颜太后听了这句,简直气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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