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50_盛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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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50

  第1章、

  从家里出来,岑子墨耳朵旁反复嗡嗡着老歌《摘下满天星》的旋律。漫漫长路远,陆时城就是她万水千山独行要找的那颗星。

  以前,觉得父辈听的那些歌真是土到掉牙,这回,竟难得勾出来一二分情绪。岑子墨从父母口中得知,中信银行给金达上品融资,父亲在炒地王。

  也就是说,家里跟陆时城的关系不能断。只是,父母尚且不知道自己跟陆时城已经闹到僵之又僵的地步。

  那边,岑子墨也不好找周濂,毕竟她撞了她儿子,岑子墨相信周濂会记仇。

  通讯录翻烂了,那么一长串,从头到尾,竟没有能说知心话的。岑子墨不愿意卸下包裹在生活表层精致的皮,张思露因为自己遭殃,她也不想再牵扯小姐妹。

  唯有付冬阳,两人之间有莫名的磁场,无关风月,男女之间也许有第三种关系。

  不过这次,在一个酒会偶遇。七拐八拐的,岑子墨对于跟着李慧明出现的付冬阳稍感意外,远远看过去,倒也挺拔干净,举手投足,那点子当初逛商场偶尔露怯的毛边都没了。

  呵,进了投行圈的男人成长总是快的。

  她无所事事地撩着头发,穿复古灯笼裙,堆起的笑容下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一晃眼,李慧明已经走到跟前打招呼,并象征性地解释了下自己是来干嘛的。

  没听到。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岑子墨挂着敷衍的微笑看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口红色号真凌厉,中盛的女高管们,个个性子都随陆时城。她知道,李慧明未必看的上浮华圈子里的自己,女强人总是喜欢鄙视大小姐的,也就是冲着陆时城的面子,过来给夫人打招呼。

  觥筹交错,男女言笑间,岑子墨擎着一杯红酒遥遥跟付冬阳只是眼神对上,彼此会意。片刻后,两人在喷泉池子那里看灯火璀璨说话。

  换成陆时城,兴许对着一个美丽冷清的女人,会调情地说一句“你比烟花寂寞”。到付冬阳这里,话里带三分普通出身又一心想往上爬对富家女的讨好兼嘲讽,表现得淡无痕。

  “不开心?我听公司内部议论陆总住院了,是吗?”

  岑子墨裹紧她的小皮草,无所谓的表情:“是,我开车撞了他。”

  毫无顾忌,付冬阳心里也是一惊,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人:这种近乎天真的表情,非常蠢坏,而且胸无大脑。

  也就是说,在她身上,除了获得性的快乐,其人本身,并没什么可值得探究和欣赏的。

  “个人建议,”付冬阳完全get到这种场合该如何品酒的精髓,他偏着头,“如果暂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你不要太激怒他,不为别的,你也该为你父亲想一想。”

  话题巧妙过渡,岑子墨迷离看着大厅透露出的灯光,冷笑:“是,我爸还得仰仗中盛银行给供血,我跟你说,陆时城这个人其实非常谨慎,”她心不在焉地把父亲的原话学出来,“他有野心,但不会任由野心膨胀做事低调,因此路子走得长远。”

  冰凉的液体入喉,在室外,十分酸爽。

  “所以,他这回根本就没怎么帮我爸,银行那边控制的很紧,你懂我的意思吧?”岑子墨这么说,自己都不是太懂,可是付冬阳深深懂了,酒杯轻移,说:

  “其实,这并没什么难的,在外人看来你们两家到底是有这层关系,中盛下头子公司多不胜数,陆总我想也不能方方面面都攥手里,你父亲想找突破口卡住人性本贪婪就够了。”

  瞧,冠冕堂皇地学坏,岑子墨到底浸淫这些长大,她懒得费脑筋去研究什么政策走向、市场风评,但对付冬阳的意见心领神会地笑了:

  聪明的穷人,穷男人,够饥渴,也够努力。

  “你跟着李慧明看来长了不少见识。”她伸出手指,轻佻地在男人下巴一点,“也许,付冬阳,很快就有猎头把你这种小伙子挖走。”

  没想到,付冬阳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看透:“大诗人,你错了,我倒是觉得我随时可能被开。”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个圈子里,如果大环境不好任何人都可能被裁,哪怕你兢兢业业业绩突出,忠心耿耿。永远置身不败的是顶级投行家们,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

  岑子墨被逗笑,说:“哎,你说这句话,我想起我读高中那会儿大家在一起看《无间道》,曾志伟的台词就是这句吧?”刚说完,想到什么,“你这么年轻,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小朋友。”

  说的好像一部经典电影只能被当年同时代的人理解,青春的寒灰,奄奄一息。岑子墨只是觉得冠希哥帅而已,其他的,没记住。付冬阳笑笑,说:“看是看过,没什么印象了。”

  可岑子墨也没再接话,她神游物外,想起那段已经很遥远的时光,并沉浸了一会儿。

  电话响了,不是她的,是付冬阳的,他只低头看看很快摁掉,仿佛怕打扰她沉思。

  风控部门的一个轻熟女,不到30岁,倒也快了。偶然来证券投行部,结识付冬阳,似乎上了点心可又矜持。今晚,不知道又找了什么借口打电话找自己,他心知肚明,不拒绝,不接受,吊着对方。因为,这女人在风控部能力突出,关系也有,混的相当不错。付冬阳觉得自己没必要浪费任何资源。

  站久了,腿凉,又灌冷酒,岑子墨最终收回思绪陷入新的一圈茫然:陆时城到底是怎么想的?闹那么僵,可他始终没有再明面提过离婚二字。

  有种奇怪预感,岑子墨很烦,她对分家产没有兴趣,但她不打算放过陆时城,而这件事,她需要见一见自己的私人律师。

  出院这天,天空开始温柔地下起小雪,像是灰色的微笑。陆时城坐进黑色轿车,神秘,内敛,他的车,这些年无论怎么换,都没有第二种颜色,因为喜欢黑色所以拒绝其他一切颜色。驾驶平稳,车厢舒适,陆时城翘起腿静静地阅读BCG的金融服务业报告,选题扎实,数据丰富,等他再转头,才发觉外面雪落得紧了。

  先回东山,陆时城找出云昭送的围巾,倒没戴,只在手底揉娑了一阵又放回原处。

  私人助理给他打来电话:

  “陆总,按您的吩咐,地方找到了。”

  陆时城没说什么,挂上电话,回总部开临时会议。有段日子没露面,他一来,上上下下的全都知道了,高层们火速集合,往十七楼的会议室来。

  马不停蹄的,再准备去参加一个晚宴,他没联系岑子墨,一个人没有女伴。去之前,他把卢笑笑单独叫到办公室,先问候一番,直来直往的,没别的表示,陆时城送了她一套新房子。

  卢笑笑不缺钱,她父母虽然既比不上岑子墨,更没得比陆时城。但怎么说,也是中产,这些年在中盛奋斗陆时城一向出手阔绰,房子在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可房子这种东西,也自然是越多越好。

  卢笑笑心里的开心主要来自于,她觉得,陆时城待她不薄,总是有情谊的。果然,陆时城很快把她心里话说了出来:

  “笑笑,我对你,总是不薄的,你说呢?”

  她身材不好,再高级的衣服到身上总要打个折扣,此刻,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裙,倒也放松:

  “早知道,我怂恿她再下点狠手了。”

  陆时城墨色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极为清淡。他西装井然,重新梳起典型精英气质的二八分,头发一丝不乱,极为英俊的眉眼轮廓分明,他的容貌,也向来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可是,他只是这样沉沉地盯着自己看,两手交叉,不动声色,这让卢笑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渐渐有点发怵。

  他的目光有压力。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让你不满了?”卢笑笑绞尽脑汁,不对,这段时间他不在,可是周濂却跑得勤。甚至,她不自禁地去扫了扫办公室,没问题,他不在的时候根本没人敢动这里。

  那是怎么了,突然情绪走向不明?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终于,精致如油画的男人发出了声音,陆时城摸过打火机,点上了烟。

  “嗯?”卢笑笑被问住,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她笑:“你不是数学最好吗?这个账,算不出来啊,切。”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咯噔一阵。

  是啊,两人从高一就认识。她那时候,还近视,圆滚滚,胖嘟嘟,皮肤白的很,女生们开玩笑总爱摸她肚子,说像凉粉,卢笑笑也不觉得什么尽跟人傻笑闹。

  全年级都知道陆时城高冷,不好接近,卢笑笑装疯卖傻地天天借笔记,问题目,把陆时城烦的不行,他怀疑对方是个智障。人跟人之间,说也奇怪,烦她烦久了,某一天突然就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她那会儿花痴学长,恰好是陆家的世交,整天缠陆时城看能不能给搭个线。

  “看不上你,你基本盘太差了,整容都不行。”陆时城很冷酷的告诉她,卢笑笑为此生他三天气,不过,很快又屁颠屁颠陆时城长陆时城短的,跟他废话。

  ……

  记忆就跟天上的风筝似的,飘啊荡啊的,那根线在人脑子里攥着,直到死,才能善恶两清。

  卢笑笑摇摇头笑了,说:“陆时城,我最近挺爱听好妹妹乐队的《往事只能回味》,”她轻叹,“我们都添了很多新岁,可是我一直记得你高中那会儿的样子,高高瘦瘦的,你妈特有品味给你买的衣服都叫大家看的流哈喇子,你不知道,当时女生寝室每晚话题都少不了你。幸亏,那会儿网络不够发达,否则,你肯定要被人传是个gay!”

  说着,噗哈一口气,卢笑笑心境惆怅里掺杂了突如其来的乐。

  陆时城静静听,长睫垂下,这让卢笑笑看不到他半点情绪。

  “怎么想起问这个?”她连忙回到正题,看看时间,“你不是有晚宴吗?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卢笑笑一副你赶紧忙你的,我也要忙我的去了表情。

  “你被开了,”陆时城开口说,很淡然,在烟灰缸里抖了下燃断的烟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空气有毒。

  卢笑笑脸色大变,她惊愕地看着陆时城:“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不想浪费口舌,人力资源部不会再正式通知你,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交接。”

  陆时城说着按灭烟,打电话给司机,得知对方在楼下等着了,他起身,像往常一样习惯性扣上扣子,一眼都没看愣在原地的卢笑笑。

  等他走出去,私人助理进来,礼貌示意卢笑笑出来,她泪如断珠,看着那个自己最清楚的冷血男人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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