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帷帽

　　林茹烟一行人才下船，就被提着篮子卖东西的妇人姑娘们给围住了。这些人手里的小篮子都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比如鲜花编的手环，做的簪子，比如花汁染的帕子，比如鲜花扎的花球……春风镇盛产各色鲜花，当地人就地取材，常用了这些花儿做些小玩意或者吃食，对林茹烟这些人来说，看着的确是很新鲜的。而且这些小玩意儿也都不贵，女孩子们正好都喜欢花儿朵儿的，很多从船上下来的女眷都会掏钱出来买。樱桃和芭蕉也买了一些，各自拿了小篮子装着。主仆几个又沿着这条长街往镇子里头走，远离了京城，林茹烟就不化妆了，但仍旧戴上了帷帽。有几个好奇的小镇姑娘都在打量林茹烟的帷帽，林茹烟这个帷帽做得十分精巧，乃是用了白色的烟罗纱，上头用金银线绣了柳条，帷帽长度及膝，底下坠了金铃铛，防止风吹起来。小镇姑娘们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帷帽，这些日子停留在春风渡的女眷们，也有戴帷帽的，但没有一个人的帷帽能比得上林茹烟的。一些胆大的姑娘就提着卖货的篮子上前，大方地问林茹烟，能不能看看这帷帽的料子和花样子。樱桃冷着脸不让人靠近，那几个姑娘的脸上明显有失望之色。有个黑乎乎的姑娘说话带刺儿，大声嚷嚷道：“不就是一顶破帽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让人看呢，哼！”樱桃气不过，掐着腰和那黑姑娘理论：“你会不会说话？不让你看怎么了？”“谁稀罕看了？这天上日头也不烈，戴这么个帽子指不定心里有什么鬼呢，说不定帷帽下头长了一张疤瘌脸呢！”樱桃指着那黑姑娘的鼻尖啐了一口：“呸！也不瞧瞧你自己是谁很么德行！还敢说我家夫人长得丑！小地方的丫头就是没见识，我家夫人金娇玉贵的，日头小也得戴帷帽，这样肌肤才会雪白，哪像你啊，真是个野丫头，啧啧啧，这一身皮黑的，怕是家里没钱，夜里去偷挖煤矿了吧？”“要不就是家里没水，从下生到现在就没洗过澡，身上糊的全是黑泥球儿！”周围卖小玩意的姑娘们哈哈大笑起来，有些人和黑姑娘比较熟悉，就打趣黑姑娘：“阿芳，人家说你从下生就没洗澡呢！”黑姑娘气得脸色涨红，但因为她脸黑，这红扑扑的就更显得她黑了。“你满嘴放屁！”情急之下，她就爆粗口了，“你以为你城里来的，我就怕你了？你洗澡？你洗澡怎么身上还有一股子酸臭味？”船上水少，除了陆庭萱爱干净，要天天沐浴，剩下的人包括林茹烟都是用湿布擦一擦身子。樱桃便有些赧然，她这几天的确没洗澡，身上有酸臭味是正常的。两个姑娘家互相不服气，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个不停。林茹烟饶有兴趣地盯着那黑姑娘看，小镇子上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嘴皮子又这么利索的姑娘，这下子樱桃是遇到了对手了。但他们在春风渡也不过只停留一天，没必要和镇子上的人起冲突。林茹烟就让芭蕉拦着樱桃，不叫她和那黑姑娘斗嘴。王元王会二兄弟始终离着林茹烟三人有些距离，两个人都知道自己长得凶神恶煞的，这要是靠近了林茹烟，那些拿着花篮卖东西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不敢凑上来了，扫了夫人的兴致，他们回去是要被柯公子问责的。现在隔着十几个人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到林茹烟几个人，既不会扫兴，又能保证林茹烟的安全，有什么事儿，几步就冲过去了。本来瞧着樱桃和人吵架，王会还想过去帮忙呢，被他大哥给拉住了：“你着什么急？小姑娘斗个嘴的事儿，你现在冲过去，把事情这么一闹大，暴露了行踪怎么办？”王会挠了挠头皮：“万一有人欺负了樱桃……”王元嗤笑一声：“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樱桃那丫头皮实着呢，这小镇子上的姑娘能欺负得了她？你瞧，夫人不是让芭蕉姑娘把樱桃拉住了？”王会松了一口气，挺大的汉子还拍着胸口直喊阿弥陀佛。王元越发笑话王会了：“知道你小子看上了樱桃，且等着事情都忙完了，我帮你求求柯公子去。”两兄弟兀自笑着，前头主仆三个人也丝毫没被方才的事情所影响，继续在小摊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但那黑姑娘才被樱桃骂了一顿，可就不服气了。黑姑娘阿芳家里兄弟姊妹多，她是家中最小的一个，还没定人家，她上头的大哥都三十多了，她才十六，她的大侄子都比她大两岁，都有了儿子了。也因此，阿芳家里的小屁孩一大串，街角玩耍的几个小孩见了她就喊小姑姑。阿芳气呼呼的，也没搭理这几个小毛头，走过了街角，寻思寻思不解气，便又转身折回来，给了几个小毛头一人一块糖，吩咐小毛头这般那般。小毛头们齐声应好，纷纷跑开来，散在了人群中。林茹烟等人停靠在春风渡这一日正好是春风镇子上的集市，加上近日停靠在春风渡的船只格外多，不大的小镇子上就很是热闹。从春风渡一路走来，越靠近镇子中心，人就越多，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听说近日镇子中心的大戏台上有人在唱大戏，所以卖吃喝小玩意儿的都往那儿挤。林茹烟怕一会儿人多出什么问题，就不让樱桃往那去，几个人问了镇子上的酒楼在哪儿，就举步往酒楼去。下船的时候，她和高嬷嬷等人商议好了，中午时分就在酒楼碰面，一伙儿吃饱了，再给陆庭萱带点吃的就回去。正往酒楼走，忽然从街边涌出来几个小孩子，团团围住了林茹烟，非要跟林茹烟讨钱买糖，林茹烟不给钱就不让林茹烟走了。樱桃大声呵斥着叫小孩快走，芭蕉也掏出了几个铜钱给领头的，但小孩们却盯着林茹烟不放了。因为是小孩子们，王家二兄弟也不好动手，黑着脸呵斥了其中几个小孩。有的小孩害怕便转身就跑，但剩下一两个胆子大得很，其中一个竟然伸手拽住了林茹烟的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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