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徭役

　　林茹烟本能地就不喜欢刘三舅这一家子，只希望能赶紧熬到天亮，一早就走。张氏不情不愿地去安排住处，三间正房，东边张氏和四个儿媳妇挤在了一间，西边刘三舅的五个孙子挤在了一处。中间堂屋地上打上地铺，刘三舅就和四个儿子睡在一起。东西共四间厢房，二柱子一家四口一间，高嬷嬷和辛夷、樱桃一间，刘三舅的三个孙女睡一间，陆庭萱和林茹烟、芭蕉睡一屋。小篆就卷了铺盖马车上凑合一宿。众人赶了半下午的路，此时又累又饿，刘三舅就叫张氏烧火做饭。张氏吭哧吭哧地抱怨道：“家里可没余粮了，现在开灶头，哪儿来的米下锅？”樱桃就忍不住了，低声对芭蕉道：“我明明瞧见她小孙子在啃鸡腿呢，这不睁眼说瞎话？”芭蕉用胳膊肘拐了拐樱桃：“就你会胡说，咱们小表妹身子娇弱，表嫂又怀着孩子呢，你能放心让表嫂和表妹吃这不干不净的东西？”芭蕉说话声音很大，一看就知道是特地是说给刘家人听的。张氏眼睛一下子就瞪起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芭蕉努了努嘴：“我说你小孙子吃的大鸡腿，你不是说家里没有米下锅了么？既然都没有米了，那又哪里来的鸡腿？必定不是什么干净物件儿，人吃了没得要生病的，赶紧叫你小孙子也别吃了吧。”张氏的小孙子听说不让他吃鸡腿，立刻大声嚷嚷：“我吃的鸡腿很干净！是我阿婆啥的鸡，锅里还有一大盆呢！”张氏一张老脸都红透了，一向心疼小孙子的她这回抬手就打了小孙子一巴掌，小孙子哭得昏天暗地的，刘三舅又骂骂咧咧，几个媳妇都是敢怒不敢言。一家子乌烟瘴气。林茹烟摇摇头，让芭蕉和樱桃去要点热水，她们也不吃刘家的饭，就着热水，把中午从客栈带出来的饭吃点垫补垫补。小花娘很不好意思，林茹烟笑着安慰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知道乡下人过日子不容易，你舅姥爷肯收留我们，已经很心善了。”小花娘自然又千恩万谢。草草吃过饭，又就着剩下的热水洗漱了，众人就都歇下了。夜里陆庭萱起来了好几趟，林茹烟知道她是睡不惯刘家这冷冰冰的大炕，又怕她着凉，硬是给她扎了针，天快亮，姑嫂两个才合上了眼。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林茹烟就被芭蕉给推醒了：“夫人，夫人醒一醒……”自从出了京城，芭蕉再也没有喊过林茹烟“夫人”了，现在这么一喊，必定有急事。林茹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伸手先去摸旁边的陆庭萱，见她还睡着，心就放下了一半。“怎么了？”芭蕉已经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了：“夫人，咱们得快点走，官府来人了。”“官府？”林茹烟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么快？”如果官府的人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那只能说明柳烬那里出事了。林茹烟心惶惶，手脚都出汗了。她一股脑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芭蕉：“大人现在如何了？”无论柳烬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大人那边还没传消息过来呢。”林茹烟心一沉，竟然连消息都没有吗？芭蕉正收拾着东西，见林茹烟脸色阴沉，略微想一想，就明白林茹烟在担心什么，立刻就笑了。“夫人想错了，不是京城里出事了，是上头下来征兵的了，已经在村口了，现在正挨家挨户拉壮丁呢。”林茹烟差点瘫倒：“你这丫头，也不说清楚了。”芭蕉赶紧赔不是。林茹烟摆了摆手：“叫人收拾了东西，装上车，从小路走吧。要不，就叫二柱子和小篆先躲一躲，抓壮丁和咱们女人家没关系，最要紧的是先保住小篆和二柱子。”芭蕉答应了一声，隔着窗户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像是刘家人闹起来了。“坏了，夫人，官府征兵到了家门口了。”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林茹烟略微一思忖，就让芭蕉留下来照顾陆庭萱：“我给萱儿扎了针，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给她穿好衣服，一会儿我让小篆背着她上车，咱们直接走。”门口的哭闹声越来越凶猛，是张氏领着几个儿媳妇在撒泼打滚。听张氏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一家五个壮劳力全都要被征走。这期间竟然还夹杂着小花娘的哭喊：“天老爷，救命啊！那是我家男人啊！”小吏呲着牙冷笑道：“是你家男人，你家日子好过，一个男人讨俩老婆。”“不是的，不是的！”小花娘扑过去跪在了小吏的脚边，“那是我家男人！不是刘家的，官爷，你抓错人了！”看来二柱子也被抓走了。高嬷嬷等人收拾了东西，正在装车，见到林茹烟，高嬷嬷就赶紧拉着她问：“萱儿醒了没？正要去叫你了，咱们快些走吧，走得晚了，会惹上是非的。”林茹烟一眼瞧见小篆也在，先松了一口气：“抓了二柱子，没抓小篆？”说起这个，樱桃就一脸愤恨：“那刘家人可不是东西了，原来他们早就接到了徭役的消息，但只说是每家每户出一到两个人，那刘三舅就一大早让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去了山里躲着，等官兵来了，先把小篆和二柱子推出去。”“得亏小篆随身带着路引子，又会说官话，那当兵的才没敢抓小篆，但二柱子就是这附近村子的人，官兵二话不说就把二柱子给抓走了，后来又说上面的规定，这次徭役要多征一些人，凡是家里十三岁到六十岁的男人，全都拉走了，刘家连两个孙子都被拉走了呢。”樱桃又恨刘家人没安好心，又很同情刘家人的遭遇，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叹起气来了。“那二柱子咋办呢？”辛夷朝着哭天抢地的小花娘撇了撇嘴：“咱们带上这一家子，不就看中了二柱子会赶车？现在二柱子被抓走了，谁来给咱们赶车？咱们再带上小花娘和她两个孩子，这就有些不划算了吧？”辛夷说的很是，高嬷嬷等人就看着林茹烟，指望着林茹烟给拿个主意。林茹烟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有自己这个主家出面，谎称二柱子是自己的奴仆了，再给点银子，那官兵说不得会行个方便。问题的关键是，还要看小花娘同不同意做她的仆人。“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小花娘按着小花的脑袋，就叫小花下跪：“只要我家男人能回来，叫我全家给陆娘子当一辈子的下人，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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