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生离

　　朱武的到来扰乱了花间山庄的平静。他是柳烬心腹人，也是柳烬身边得力的左右手，若无要紧事，是不会大白天就来花间山庄的。高嬷嬷不敢擅自做主，一路领着朱武进了小花厅，才叫人赶紧去请林茹烟。花间山庄不大，前后共两进的宅院，前边有个什么动静儿，后边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去报信的团子才踏进了后院，林茹烟就扶着荔枝的手出了屋子，急切地问团子何事。知道是朱武来了之后，林茹烟差点没站稳。丫头们顿时一阵惊呼。她摆摆手，指着芭蕉道：“你扶我出去。”芭蕉知道怎么能和外头的人联系上，关键时刻，还得指望着她。进了小花厅，朱武刚跪下要行礼，林茹烟就赶紧止住他：“朱郎官不必如此多礼，大人如何了？殿下又如何了？”朱武一抬头，一脸笑容，林茹烟的心就放下了。“夫人放心，这次属下就是奉了大人的命，护送夫人和殿下前往庆州府与韩夫人会和呢。”“庆州府？那不是公主殿下的封地？”朱武脸上喜气洋洋：“正是殿下的封地！泰王才去了前线做督军，就给咱们韩家军送了庆州府！”先前韩家军和段家军就是在死争庆州府前头的绥阳县。谁能占得绥阳县，就能抢下庆州府。而庆州府便是通往京城的要地。段克到底是带兵好手，手底下的段家军也十分勇猛，起初，很是给了韩广百一段苦头吃。后来庆州府属官接到庆阳公主去的信儿，先反了，韩广百才在绥阳县不至于断了吃喝，这才与这段克僵持数月。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别说韩家军了，就是被围困在城中的老百姓们也吃不消。柳烬日夜为这件事犯愁，可巧简郡王颜无虞造反了，给他递了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他用了段克的两个儿子做把柄，让颜慎行对段克起了疑心，再顺理成章将急于建功立业的泰王送上前线做督军。那泰王对军事一窍不通，又自恃身份，必定会与段克起冲突。柳烬又在军中和泰王身边都安插了人，几番挑拨之下，就让泰王轻而易举把庆州府送给了韩家军。这对柳烬等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也难怪朱武满脸喜气洋洋了。“明儿个，江大人就会扶灵回老家，咱们夜里先行，去京郊的竹马村等着，那边都打点好了，咱们就在那里与殿下会和。”能见到庆阳公主，自然是大喜事一件，但想到柳烬，林茹烟又心神不宁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大人为何不跟着我们一起走？”林茹烟实在是放心不下柳烬。宫中本就凶险，柳烬还将朱武给支使了出来，身边少了臂膀，岂不是更加危险？“你报了信儿就回去吧，”林茹烟开始赶人，“我们乔装打扮了，从这儿去竹马村倒也方便，你一个习武之人跟着，说不得还要更惹人注意一些。”朱武搓搓手，嘿嘿笑道：“夫人这不是为难属下吗？大人若是知道属下没有尽职，属下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林茹烟咬了咬唇：“我写封信给他，为你说两句话，他若是问起来，你就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夫人可别开玩笑了，”朱武赶紧摆手，“夫人放心，属下就负责把夫人送到竹马村，到了那儿，自有其他人接手。”听到朱武并不会同行到庆州府，林茹烟总算舒了一口气。知道朱武没用饭，趁着高嬷嬷着人收拾东西的功夫，就赶紧叫人先整治了一桌饭菜，让朱武垫补垫补肚子。这回为了图方便，一路上随行的人也少，但带谁走不带谁走，都不合适，林茹烟只好把人都召集起来，询问她们自己的意思。几个小丫头自知自己没资格跟着走，便都自动退后，只留下四个大丫头。枇杷第一个表示愿意留在庄子上，她爹是这个庄子上的庄头，她留在这里，日子过得自然不差。剩下三个丫头里，林茹烟是一定要带走芭蕉的，荔枝便主动说要留下来。“叫樱桃跟着去吧，”荔枝红了眼眶，“樱桃会些拳脚功夫，性子也泼辣，女红又是上乘，一路上还能照看着夫人，况且到了竹马村，与殿下会和之后，樱桃还能对了殿下的性子，照看殿下一二。”林茹烟也红了眼眶：“好丫头，你们暂且在这山庄中忍耐些时日，等京城中风声没这么紧了，我一定想办法将你们给接出去。”“夫人保重自身要紧，”荔枝故作轻松，“婢子原也是在庄子上住过的，倒是很喜欢这庄子里头的物事。”林茹烟知道荔枝在安慰自己。能做夫人身边的管事丫头，谁愿意去做庄子上的烧火丫头呢？况且众人都知道这一别之后，此后岁月不会太平，战火纷飞之下，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再相见已经是奢侈了。一时之间，众人便都抱在一处，哽咽着哭起来。高嬷嬷进屋瞧见，赶紧呵斥住了几个丫头：“夫人身子重，你们偏要勾着夫人哭出来，几个小蹄子是成心的！还不快去收拾了东西！”说着自己倒红了眼圈，打开包袱，将体己拿出来给几个丫头分了。荔枝推脱着不要：“嬷嬷是要跟着夫人一块走的，此去庆州府，山高水远，路上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嬷嬷且把银子收起来。”高嬷嬷擦擦眼角，赞了荔枝一声，倒把积年攒下来的花样子分给了留下来的几个丫头，也算是个念想。荔枝等人帮着收拾包袱，小姊妹们私下间也互赠了手帕手串等物，只当这一次是生离死别。花间山庄里惨惨淡淡，辛夷家里却犹如人间炼狱。范大这日杀猪提早回来，见家中脏衣堆成山，早起的锅碗瓢盆也堆在锅里还没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天都黑了，灶还没烧上，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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