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雾气渐起

　　“别怕，有我在。”柳烬紧紧地揽住了林茹烟的腰。虽说林茹烟如今月份还小，但腰身已经不复初见时候的苗条，不过柳烬却觉得这般的林茹烟，搂着格外的踏实。“昨儿个玉郎儿被我们抓住了。”林茹烟一惊，从柳烬的怀中抬起头来：“那玉郎儿神通广大，擅长蛊毒，又飞檐走壁，极会蛊惑人心，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是不是废了很大的劲儿？九郎，你有没有受伤？”这么大的动静，她住在燕喜斋竟然一点都没听到风声，也不知道颜慎行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柳烬抓住她的手，轻笑道：“你放心，这是在宫里，何况我又早有准备，就凭玉郎儿的手段，倒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玉郎儿在青丘殿待了那么久，本来就饥渴疲惫，摘星楼那么多羽林卫，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柳烬只要安排了人手在暗中守着，看玉郎儿要不行了才出手，三下五除二打晕玉郎儿，将早就准备好的替死鬼丢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来个狸猫换太子，就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不仅如此，还顺带往段克头顶上扣了个屎盆子。柳烬叫人设了个圈套，在段克两个儿子的书房内放了伪造的大周马古族的信件，又借着颜无虞造反一事，引了羽林卫在段家找出了这些信件。可惜碍于段克还在前线作战，颜慎行并没有将段克的两个儿子量刑，只是下旨把他们丢进了大牢，关了几天又放了出去。颜慎行有这么多顾忌，柳烬可没有，他巴不得段克因为此事分心，甚至和颜慎行离心。这次的替死鬼就是段克的长子。段克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大出息，长子沉静老实，次子脑子有些愚笨，又被段夫人养废了，成日只知道眠花宿柳，早就被段克当成了废物，只待将来分家多给他一些银钱，叫他做个富贵闲人。长子虽然也不甚聪明，却胜在踏实听话，于仕途上没什么大的发展，却能守住家业。段克也是预备将段家家业交到长子手上的。也正是因此，柳烬挑替死鬼就挑上了段克。“我叫人提前在段克身上刺了几刀，趁乱推了他出去，那些羽林卫果然中招，以为段克便是想闯入摘星楼的刺客，将他乱刀刺死了。”林茹烟低垂着双眼，抿着唇，好半天才幽幽地道：“我也听说过这位段公子，听说他品性不错，人很古道热肠，虽然只是在翰林院挂了个闲职，但做事很认真很仔细，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不是他的休沐期，他总会准时去翰林院。”“我还听说，段公子为人刚正，曾看不惯邻居纨绔欺辱妇人，一介书生拼着被那纨绔公子暴打，也要救下妇人。”柳烬双眸无波无澜，静静地看着林茹烟：“你想说什么？”“九郎，段公子是个好人，你杀了个好人，值得么？”“好人？”柳烬冷冷地笑了起来：“他爹是段克！段克背主，为了功名利禄杀我陆家全族，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妇孺的血，这种畜生的儿子，你说他是好人？”他猛地松开了双手，有些厌恶地推开了林茹烟：“你根本不懂。”林茹烟的心像是空了一块，她往前想抓住柳烬的袖子，柳烬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我知道你想劝我，你心里认为我这个人冷血无情，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我不否认，我到底杀了多少人，我自己也数不清楚了。”柳烬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高挂于天幕上的一弦月勾，语气淡漠得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所言所语。“但他们都是该死之人！”“那些各方派来的细作，我若不杀她们，她们就会杀了我，那些沾染了我家人鲜血的畜生，我若不杀他们，怎能慰问我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你说，他们哪个不是该杀之人！”林茹烟惶恐起来，从她和柳烬初相见到现在，柳烬从来没有这般暴怒过。“九郎……”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怕你杀戮太多……”林茹烟急急忙忙地擦掉了眼泪，尽量在脑中搜索着词汇：“比方说这一次，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设计叫魏廷椿去害了庄太妃腹中的孩子，但那毕竟是个无辜的生灵，你可以选择别的手段啊，比方……”“比方什么？”柳烬略带讽刺地看着林茹烟：“斩草不除根，将来那孩子就是第二个我。一个孽种而已，我不除掉，你以为那孽种有活下去的机会？我只是提前叫那孽种现于世人面前而已，这有什么不对？”林茹烟哑口无言，柳烬又冷笑起来：“何况，你这个神医不是把那孽种保住了么？”“我……”“你不用说了，”柳烬不耐烦地打断了林茹烟，“你想说段克的长子？你觉得他是好人，所以命不该绝？你现在看着他是好人，等将来我杀了他父亲，你觉得他还会心平气和地做个好人？”月色逐渐朦胧，雾气在空中凝结，林茹烟眼前有些模糊，好像那雾气在她和柳烬中间弥漫着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墙，让她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柳烬，又好像柳烬随时会消失在这片雾气中，再也不会出现。林茹烟知道，今日这个结若是不打开，以后她和柳烬之间，就永远会弥漫着这层雾气，再也不会有晴朗的灿阳天了。“九郎。”她放柔了语气，企图安抚对面的柳烬，也是在舒缓自己的情绪。“你误会我了，我是怕，我怕这些血债终有一天会反噬到你的身上去，我知道你需要用段公子做替死鬼，来引起段克和颜慎行之间的隔阂，但段公子或许不需要死，或许，或许你可以找小段公子做替死鬼呢……”“你是在说笑么？”柳烬的神情越发陌生：“段克的次子就是个废物，段克那人心硬如铁，死了一个废物次子，他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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