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殃及池鱼
赵昭媛向来明哲保身，此时一句话都不肯说，其余的人都没她品阶高，她不说话，大家都讷讷不敢发言。凉亭里静悄悄的，花园里的鸟儿似乎也都不叫了，这小小的亭子里好似夜里的皇宫，寂静得有些瘆人。许久，德妃才舒缓了一口气：“贵妃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你应该清楚，本宫已经一无所有，你却正值青春，什么都有了，你又怕什么呢？难不成本宫会跟你抢皇上的宠爱？”张贵妃嗤笑道：“宠爱？就凭德妃姐姐？”德妃眉头又蹙起，捏着佛珠的手都暴起了青筋。张贵妃视若无睹：“德妃姐姐想要抢什么，心里头不清楚么？并不是本宫自负，实在是事实就摆在这里，不管德妃姐姐做什么幺蛾子，反正也抢不过本宫，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哼，本宫是厌恶德妃姐姐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用着本宫的人，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知道的，说本宫大度，不知道的，恐怕要非议德妃姐姐小人了。”德妃脸色发青，眼中怒火升腾，死死地盯着张贵妃，似乎是想要将张贵妃给烧死。亭子里其他人都噤若寒蝉，赵昭媛原本是坐着的，此刻也悄悄地站了起来，屏着气息，垂首立在后头，把自己缩得跟一个宫女似的，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就勾了德妃的怒火。其余人有样学样，都闭嘴不言，平常最爱说话的孙美人也悄悄地挪到了后头去。张贵妃却一点都不在乎，论身份地位，论皇上的宠爱，她一点都不怵德妃。德妃有什么？也就是孔家在朝中的势力比张家大一些，那又如何呢？她肚子里有皇上的龙种，这就胜过德妃千百倍了。“德妃姐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张贵妃把手搭在了跪着的林茹烟肩头上，“今日柳夫人我就做主留下了，姐姐尽情使唤，可明日，姐姐若是再要使唤人，那就得跟我说一声，若是不与本宫说，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林茹烟苦不堪言，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什么都没说没做啊，张贵妃怎么就跟德妃耗上了？张贵妃走了好久，德妃才缓过神来：“柳夫人，你家主子都走了，你还要留下来吗？”林茹烟扶着双膝道：“德妃娘娘说错了，妾身的主子是皇上，并非张贵妃。”“你的意思是，本宫要使唤你，还要去皇上跟前请示咯？”德妃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放肆！林茹烟，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一个罪臣之女，也敢这般与本宫说话？来人呐，给本宫打！狠狠地打她的脸！”“慢着！”林茹烟猛然抬头：“妾身到底是不是罪臣之女，德妃娘娘心知肚明，若说妾身是罪臣之女，那德妃娘娘自己就是罪臣之母！”当初刑部定了林炳祥的罪，说林炳祥遵照三皇子的意思毒杀了太子，三皇子可是德妃的亲生子，太子被害一案的主谋。太子被害牵连甚广，不仅仅是林炳祥一家，德妃的娘家孔家，三皇子的其余朋党，也都遭了殃。只说孔家就死了好几个人，德妃的堂哥虽然没死，也消沉了好一阵，还是颜慎行看在德妃这些娘养育太子不易的份上，饶了德妃堂哥孔大人一命。再加上孔大人此后兢兢业业，事事都为颜慎行着想，才巩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孔家人和宫中的德妃这才缓过气来，却也没有恢复到从前的荣耀。德妃眼圈儿红了，气势也不如方才了。她败下阵来，嘴唇哆嗦着道：“就连一个阉人之妇，竟然也能嘲讽本宫了么？”无人敢去安慰德妃，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出声，就等于是引火烧身。林茹烟却不怕，她理直气壮地道：“娘娘，妾身无辜与否，娘娘心里最清楚，妾身今日并非有意顶撞娘娘，实在是被逼无奈了，妾身没有野心，也没有私心，既然进了宫，就任凭各位贵人差遣，妾身也只是想要过一个安稳日子，求娘娘成全。”许久之后，德妃才道：“你起来吧，进了宫，想要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那比登天还难，本宫就还是那句话，你给这些人瞧瞧，能不能怀上龙种，就看她们的造化了。”她这话说得十分无力，想来是已经倦怠至极：“本宫就回去了，小珍，你留下来看着吧，柳夫人有什么需要，你搭把手。”一个宫女出来应了一声，众人又赶紧起身恭送德妃回宫。在冰凉的地砖上跪了那么久，林茹烟的膝盖都有些疼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小珍赶紧扶住了她：“柳夫人快坐下歇口气。”小珍说话声音很清脆很沉静，有一种叫人心静下来的力量：“我们娘娘近日有些春躁，夫人别放在心上，夫人要什么，只管跟婢子说，婢子自会去办。”小珍应当是德妃身边得宠的宫女，自己还有个小宫女服侍，趁着林茹烟给众人诊脉的功夫，枇杷就拉着那小宫女套话。“你叫什么名字？”小宫女怯生生地往小珍那里看了一眼，枇杷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看珍姑姑做什么？难道跟我说话，珍姑姑还能吃了你不成？”小宫女忙急道：“不是不是，珍姑姑人很好……”“那你怕什么？主子们在做正经事，咱们说说话也没关系，我叫枇杷，是我家夫人身边最得意的大丫鬟，你瞧，我家夫人进宫还要带着我呢。”小宫女眼中有了羡慕之色：“我叫蓉儿，是坤德宫的粗使宫女，平常跟着珍姑姑学规矩。”她一面说话一面时不时地看向小珍，随时准备听候小珍的召唤。枇杷就拉着蓉儿问了些宫里的规矩，蓉儿渐渐放下了警惕之心，很快就和枇杷打成了一片。“蓉儿，你们坤德宫伺候的人多不多？燕喜斋统共没几个人，这几日伺候我家夫人都是我和芭蕉姐姐亲自动手，唉，从前洒扫的活儿都是小丫头们做的，这些日子我的手都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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