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羊脂玉镯子

　　人人都说梨花白里住着凶神恶煞的柳千岁，只要从梨花白前过，都能沾染上血腥味。柳千岁脾气很不好，据说哪天他心情不顺了，从梨花白前过的人，踏错了左右脚，都要被柳千岁抓起来打板子。小太监被指了来梨花白，吓得腿肚子都在打转，跪在柳千岁跟前，更是头都抬不起来，牙齿都在打颤。他也是在万福宫当差的人，皇上常来万福宫，他也见过皇上几次，可不知道怎的，在柳千岁跟前，竟然比在皇上跟前还要胆战心惊。柳千岁问什么，他就磕磕绊绊地答什么，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敢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要被柳千岁给乱棍打死了。乱棍打死倒还是好的，就怕柳千岁给他用刑。小太监在宫里头待的时间长了，也听闻了很多故事，说是柳千岁的龙鳞卫用的刑罚都是闻所未闻的，纵使最老练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听了也会打颤。好多在朝堂上铮铮铁骨的大臣去了龙鳞卫，挨不上一天，就跟抽了骨头的老狗一样，趴在柳千岁脚下求饶。可见那些刑罚有多恐怖。小太监正在神游天外，忽然听得柳千岁问他：“这镯子是你师父送来的？”小太监赶紧答道：“是师父送来的，师父正在伺候贵妃娘娘，走不开身，叫小的将东西送来，师父说，这是柳夫人手上的东西，他万万不敢要，叫大人还给柳夫人，师父还说，柳夫人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急等着大人过去。”柳烬盯着那羊脂玉镯子迷了眯眼。这镯子是林夫人的陪嫁之物，朝廷抄林家的时候收走了，后来娶茹烟的时候，他又叫人将林家的东西都送了回来，茹烟在一堆东西里看到了这镯子，就一直戴在手腕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竟然会将这镯子送给一个太监，只为了见他一面。是从万福宫出来，茹烟就忽然着急的，问题还是出在万福宫身上。柳烬挥了挥手，叫小太监出去，小太监如释重负，出门的时候，里头的小衣都能拧出水儿来。打发走小太监，柳烬一直耐着性子等到天擦黑，才大大方方去了燕喜斋。他和茹烟是夫妻，这是不争的事实，大大方方去见自己的夫人，不会有人说什么，但若是背着人，反倒叫人怀疑了。燕喜斋不大，旁边就是坤德宫，这原先是坤德宫的后院子，前朝住在这里的老皇妃要静心修佛，嫌弃跟着自己住的小妃嫔们太吵，就禀明了上头，把这燕喜斋隔了出来。不过是一墙之隔，两边发生什么动静，还是能听得见。燕喜斋伺候的人都是柳烬叫人千挑万选的，几个老嬷嬷，一个驼背的老太监，还有一个七八岁跑腿的小太监，另外有几个才留头做洒扫的小丫头。都是柳烬的人，看着老了不中用，却都忠心耿耿。柳烬才踏进燕喜斋，老太监就关了燕喜斋的大门，搬了个小凳子，揪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太监，一老一少在门前下起了石头棋。枇杷在院子里和小宫女们踢毽子，见到柳烬就惊喜地叫了一声，甚至忘了行礼，扭头就跑进了屋子：“夫人！大人来了！大人来了！”林茹烟立刻站了起来，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她想柳烬，想得都发疯了，可她又害怕见到柳烬，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不知道见到柳烬要说什么。听着柳烬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林茹烟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千万言语，在见到柳烬的那一刻，也这化作了一声“九郎”，颤巍巍地脱口而出。柳烬背着光立在屋门口，面容很是模糊，但林茹烟却觉得柳烬是在笑着的。万千模糊中，她就是很笃定，柳烬的嘴角是上翘的。林茹烟终于放下了心，她也没有迎上去，俏生生地坐在那里，盯着柳烬笑。好大一会儿，她才想起了自己要找柳烬做什么，“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九郎，快去救萱儿！”她急着跑过来，差点被凳子绊倒。柳烬忙扶住了她：“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林茹烟怔了怔，又急道：“萱儿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连张贵妃都着急了。”林茹烟冰雪聪明，岂能听不出张贵妃弦外之音？不管张贵妃到底想做什么，起码她一颗为了庆阳公主的心不是假的。柳烬沉吟道：“原来是张贵妃告诉你的，她倒是好心。”“九郎可有法子救萱儿？”柳烬摇摇头，面色沉重：“摘星楼都是颜慎行那老狗的人，萱儿回宫之后就被关进去了，这么多天，也只有张贵妃和玉妃仗着盛宠闯进去看到过，还不敢叫颜慎行知道，想要救出萱儿，难如登天。”林茹烟更加急了：“萱儿身子本来就虚弱，如今被当成了炼丹的引子，也不知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再加上她体内还有蛊虫……”说到慈母蛊，林茹烟又沉默了。若不是她当时存着私心，慈母蛊又怎么会钻入庆阳公主的体内。明明知道萱儿是九郎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还这么做，也无怪乎九郎会生气。“九郎，那日是我错了……”林茹烟默默流泪，“萱儿一提出要用自己的血肉养蛊，我就知道不行，可当时的情况下，若是不叫那慈母蛊钻入萱儿的体内，就得眼睁睁地看着慈母蛊化为血水，我心里想着你，就……”直到这一刻，林茹烟才觉得解释都这么苍白无力。她能说什么呢？本来就是她存着私心。退一万步讲，真要用血肉养蛊，她为何不用自己的血肉？还不是因为听了那玉郎儿的疯话，认为庆阳公主的血肉最适合养蛊？想到那日的所思所想，林如烟都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又怎能奢望九郎原谅她。“九郎，你要怨我，怪我，恨我，都使得，但求九郎此时以大局为重，先想法子把萱儿救出来再说吧，我实在是怕萱儿支撑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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