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变故

　　长安街上一片哗然。羽林卫如临大敌，立刻亮明刀枪，将一脸错愕的颜无虞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泰王团团围住。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刺客，顿时，方才还欢送段克大军出征的百姓们开始狼哭鬼嚎，携家带口地在长安街上横冲直撞。守门的卫士怕刺客乘乱逃跑，赶紧将城门关上。羽林卫和京兆尹衙门的衙役们又手持刀枪将百姓们都赶在了一起。惊慌失措下，有人不慎跌倒，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士兵们不停在赶人，后面的人躲避不及，被士兵连打带骂，推搡着往前走，谁也顾不得那倒在地上的人。倒地之人一开始还惨叫几声，很快就没了声息，只能看见他脚上掉落的靴子，在人群中被踢来踩去。一人倒下成了障碍，后头接连有人被绊倒，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惨剧就发生了。老人的哀嚎，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骂，孩童的哭啼……种种凄厉，汇聚成了人间地狱。谁也没有想到，段克大军才出城，在他们身后紧闭的城门之内，在大晋盛京最为繁华的长安街上，竟然会发生这样一场惨剧。已经拐出长安街的柳烬，立刻驱马回转。方才送完段克，他急着回宫复命，便丢下了泰王和颜无虞，哪里想到短短一瞬间，竟然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今日的长安街送行，虽然并不在龙鳞卫的管辖之内，但柳烬做事向来仔细，负责守卫长安街的羽林卫中，他也穿插了人手，因此长安街上的动静，他一清二楚。郎朗乾坤之下，哪里来的刺客，竟然要刺杀皇子。柳烬脸色铁青，今日之事，必定是有心人有意为之。他高高骑在马背上，望着面前慌乱不堪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忽地立起身，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竟然飞身而起，朝着面前挤在一起的人扑了过去。柳烬身量高大，但在此刻却显得身轻如燕，他迅速扑到羽林卫和京兆尹衙门的衙役们跟前，夺下其中一人的长刀，反手用刀背挨个敲过去，先让侍卫们吃痛，不再逼迫百姓。跟在柳烬身后的龙鳞卫有样学样，先制伏了狂暴的侍卫们。没有了侍卫们的驱赶，最后头的人群冷静下来，前头的人群也不再拼命往前挤，长安街上渐渐安静下来。饶是柳烬出现得及时，一丝血腥味还是渐渐在长安街的上空飘散开来。柳烬怀中抱着个与家人走散的幼童，那小孩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双手死死地扒着柳烬的肩头，眼睛无神地望着四周的人群。柳烬一面耐着性子哄着幼童，一面四处梭巡颜无虞和泰王。颜无虞倒是好找，骚乱刚起来的时候，他就被自己的护卫护着退到了墙角。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三面都是墙，只需要卡在这条缝隙里，不往外走，就能确保不会被裹挟到慌乱如潮水一般的人群中。不过，这个位置很隐蔽，能一下子就准确无误地找到这样的好地方，颜无虞这几个侍卫倒是好本事。柳烬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那几个侍卫，招手叫来了随风，在随风耳边低头耳语了一番。颜无虞此时才惊慌失措地走了过来：“柳烬，你方才去了何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玩忽职守！长安街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百姓，你难辞其咎！”柳烬幽幽冷笑：“皇上命下官即刻回宫复命，下官不敢耽搁，不过下官记得，此次代天子送大军出征，郡王爷的职责就是护卫泰王周全，怎地现在只见到郡王爷，却不见泰王呢？”颜无虞脸色发白，似乎是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不知所踪，他忙吩咐护卫：“还不快去把泰王给找到！”转身又凶神恶煞地面对柳烬：“柳烬，你不要巧言令色，今日我四哥若是无事就好，要是他出个好歹，本郡王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柳烬腾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叫颜无虞悉听尊便。颜无虞气得身子都抖了，他似乎已经不想再看到柳烬了，就连多一个字也不想和柳烬说了，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因为气得狠了，宽大的袖子也不停地摆动着。柳烬嘴角噙着冷笑，盯着颜无虞的背影和那宽大的袖子看了一眼，忽然心头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正要叫住颜无虞，肩头的幼童“哇”的一声哭起来，松开双手指着前面叫着“娘”。一个年轻的妇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嘴里不停地叫着“宝儿”。柳烬松了一口气，把幼童抱起来，正要往妇人怀中送去，忽然胸口一痛，低头一瞧，一把尖刀正中他的胸口，只留下了冰冷的刀柄。剧痛之下，柳烬把幼童往妇人身上一扔，伸手就去抓妇人的手。此时那幼童忽然怪笑了几声，捉住了柳烬的手腕，柳烬只觉得手腕上一凉，低头一看，似乎有个凸起的小东西隐入了自己的胳膊里，手腕上只留下一条浅浅的伤口。“柳烬！”那幼童站稳了脚跟，阴阳怪气地喊着柳烬的名字：“你中的是惠南的的慈母蛊，想要活命的话，就去惠南找我吧！”说罢，那幼童将年轻妇人往前推了一把，忽地钻入了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柳烬这才反应过来，那幼童竟然是一名侏儒所扮。留下来的年轻妇人不言不语，掏出匕首反手就往自己颈间刺去，被随风一掌劈晕。柳烬也终于坚持不住，捂着胸口缓缓倒地。“大人！”随风冲上前，扶住了柳烬。“传令下去……此事不可叫夫人知道。”一字一句，艰难说完此话，柳烬便彻底晕死过去，胸前衣襟已经叫血给染透了。长安街上一片混乱，柳府内却岁月静好。原本要出门看热闹的林茹烟，因为被突然登门拜访的拓跋瑄搅了兴致，也不想出门去了。庆阳公主自然也不耐烦出去了，姑嫂两个干脆就在家里一边研究吃食，一边等着柳烬归来。可直等到月上柳梢头，也不曾等到柳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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